上初中时,刚开始我在村里的初中读书。我不喜欢那个男班主任,他是我们的体育老师,很凶,我看见他都害怕。冬天出早操时,我的鼻炎发作了,每次跑步都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于是我向班主任申请,我能不能少跑几圈。如果鼻子堵得难受,我的额窦炎也会发作,会头疼。小时候额窦炎发作,我头疼得在床上打滚。
班主任果断拒绝了我的要求,说我跑不了就退学。我一听,求之不得,收拾书包麻利回家了。那时候我也不太懂什么“教育改变命运”之类的话,我就是不想在冬天跑步。不上学,就不用出操了。
在家呆了两三天,我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把我劝回了学校。到了班级,令人尴尬的是,我的课桌不见了。我只好和一个叫张彩霞的女生挤在一起。现在我还记得她这个名字,张彩霞,多美的名字,多好的姑娘啊。在我孤独无依时,分享了一半课桌给我。
那个班主任,后来听说他打老婆,他老婆跟他离婚了。
我回到学校的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课,提问环节,数学老师赵老师突然提问我,我懵了。我落下几天课,根本回答不上来,只好说自己不会。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而我开始哭。我觉得自己太惨了,连课桌都没有,老师的提问我也不会,还被同学笑话,简直暗无天日啊。
赵老师没有批评我,他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胡霜不会,我这个老师也有责任。大家别笑了。”
他这么一说,同学们不再吱声,课堂继续进行。赵老师把责任都揽过去了,我也没那么难受了。其实今天看来,他说的这句话是有破绽的——毕竟教育不是万能的,学生没学好,那也不全是老师的错。可他当时那句话,给我解了围,让我不再那么难堪。
当时刚上初中的我,经常听到人们说“女孩一长大就学不好数学,比不过男孩”,甚至有的老师也在课堂上这么说,这话听得多了,我就信以为真。我对数学产生了抵触情绪,在课堂上不认真听讲,作业也懒得写。
第一学期的期终考试,我数学考了63分,我怕挨打,就把通知书上的63,改成了83。我拿着通知书回家给我爸爸看,居然蒙混过关了。我过了一个不用挨打的年。
年后开学,我爸爸到学校找赵老师,问我的数学成绩。看来我爸爸早就发现我在造假,但他没有戳破。不知道赵老师跟我爸爸说了啥,我爸爸得知真相以后,居然没打我,还鼓励了我一通。我爸爸一直秉承“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教育观念,他很重视我的学业,如果我考不好,就要挨打。赵老师,是第一个改变我爸爸教育观念的人。赵老师的名字叫赵永青,不知道现在咋样了。我想起这些事,还是对他充满感激。
之后我爸爸托亲戚把我转到县城读初中,还让亲戚特意跟数学老师说说,让他抓一抓我的数学。
我这个村里孩子在县城读初中,自卑又孤独,觉得自己啥都不如别人。数学课开始了,教我们的是一位年轻的教师,大家叫他薛老师。第一节课,他就开始提问我。他的提问方式很独特,他是把大家的名字倒着念的。我听到他喊“霜胡起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一头雾水,旁边的同学说:“老师喊你呢。”
我赶紧站起来回答问题。那个问题很简单,我一下子就回答对了。薛老师夸奖了我,说我听课认真,我心里美滋滋的。后来我在想,他应该是故意找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提问我,给我这个插班生增加点信心。而且我发现薛老师讲课的时候,大家也不打瞌睡了,每个人都腰板挺直,聚精会神地听讲。
有了这个轻松良好的开头之后,我对数学的态度转变了。我开始认真预习课本,记公式,做习题。我期待薛老师在课堂上提问我,名字念反就念反吧,反正大家都知道老师在叫谁。薛老师对我的提问越来越难,而我几乎都能给出一个漂亮的回答。我都提前预习了,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也就是那时候,我总结了学数学的秘密:“只要肯下功夫,肯去学习,总能学会的。”
别的同学看我能够快速回答薛老师的提问,会向我投来敬佩的目光。那时我穿着土气,也不懂城市里的新鲜玩意儿,我唯一的底气就是:成绩好。数学成绩提上来后,我的总成绩很快就进了前三名。
薛老师用巧妙的方法,启发了我对数学的热情,再加上我自己也算是有点天赋,我开窍之后,老师们基本上就不用再怎么操心我了。说起来,我也是个让老师省心的学生。但不是所有学生都这样。
我邻桌一个女生,她其它成绩都很好,就是数学不好。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可能跟我之前一样,被人们的思想误导了。大人们对女孩的数学学习打压,直到今天都没有停止。这种现象很不好,会导致女孩们也对数学自暴自弃。
有一次下课后,我看见薛老师站在她旁边指导她。她对着题目,一筹莫展。薛老师就一步一步给她讲解,她终于做出来一道题。薛老师又找了一道题让她做,她又不会了。我在旁边很着急,那两道题用的就是同一个公式,她怎么就不会呢?当时我已经成了数学尖子,我忘记了自己数学差的时候了,还觉得所有数学题都很简单呢。
薛老师没有气馁,继续教她,她还是不会……其它课开始了,薛老师走了,说下次再教她。
下次数学课后,薛老师继续指导她做这个公式相关的题目。教了好几次,她终于学会了。看到薛老师这样有耐心,我是相当佩服的。对基础薄弱的学生,他没有放弃,而是一点一点把我们教出来。他也从来没有在课堂上打击学生,更没有说过“女生数学就是不如男生”之类的话。他只是认真地教大家,想让每个学生都把数学学好。
薛老师的名字,叫薛恒星。看看这名字,多拽。感谢这一颗恒星,让我对数学从恐惧变成了喜欢。
刚才搜了一下薛老师的名字,他还被评为我们县的“优秀教师”呢。
感谢赵老师和薛老师。我现在搞的是文字工作,但他们对我在数学学习上的保护和启发,我会永远记得。我现在虽然不是编制老师,但我的工作,也和教育相关。我也会用真心和热情,去启发我生命中的有缘人。
图片摄影: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