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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5/14 14: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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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是你(中篇小说)

文/汪隆荣

内容提要

“有缘千里来相会”里的一个“缘”字把本不相识、不同身份的三对夫妇串联起来,千里迢迢集聚到一个城,结成亲连亲,并发生和演绎着各种各样鲜活的故事。反映了城乡人们生活水平、生活方式、消费观念的差异,以及城市面貌的日新月异和农村改革的崭新景象及美好憧憬。同时也展示些许世事万象,诠释客观历史。

万关财、关景秀是一对农民夫妇。他们因在城里的一双儿女家的变故先后弃田离家而进城。万关财初次进城,一路新奇,若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他乐观豁达、奇趣横生。通过其精彩口述,披露了他们恋爱过程随着时局变化的跌宕起伏、悲欢离合,那情节催人泪下,引人深思。

邓万金、赵丽萍夫妇是同村发小、同学,同为孤儿,青梅竹马。小说描述了他们一起进城艰苦创业,面临危机,怀抱梦想,历经坎坷,脱颖而出,理性恋爱结婚和回报家乡的传奇故事以及他们的科学幻想和中国梦。看了激人奋进。

管明义、杨桂香夫妇是同窗好友,大学毕业分配恰在一个城,恋爱结婚。他们都是公务员,市局级干部。在他们那里上演着正义与邪恶、廉洁与腐败较量的戏剧性的故事,阅后不得不敬慕。

目录

一、城这边出大事火烧火燎

老婆子回老家搬夫救援

二、两孤儿同命运青梅竹马

共奋斗齐打拼脱颖而出

三、工作顺成绩棒出类拔萃

廉洁身真君子却被调查

四、万老汉进城耳目一新

稀罕事触心感慨万千

五、能力强行不正害人害己

真金子不怕火真相大白

六、事落实心爽快开怀畅饮

叙家史讲恋情动人心弦

七、为祭拜兼观光齐回老家

验回馈赏风景农村新象

八、心愿了情激荡打道回府

奔南京看史馆教化儿孙

缘来是你

(上)

一、城这边出大事火烧火燎

老婆子回老家搬夫救援

要说急,这事还不算急?还不算大?这个家庭已经是人心惶惶天欲坠,人都快急死,可偏偏是干急不出汗,你急他不急。这不,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到村办公室,请转告万关财速到城里来,可老头子就是迟迟不动身,真是急坏了关景秀。没办法,她不得不丢下丢不得的事,去到火车站搭上了回老家的列车,下车后又乘三个小时的班车到镇上,恰巧遇到村里的拖拉机回到了山寨老家。

一进寨子,关景秀老远就望着自家大门,心想老头子一定在大门口候着,心情激荡着。可待到门口,哪有人影?只见一把大铁锁。说好的呀,怎么不见人?十万火急的事他还只当一了,真是打更人中瞌睡——没把事当事。可又想,不对呀,老头子不是这样的人啦,难道是村主任没传信?

这时侄子小宝走过来了,小宝见到关景秀,先是一愣,接着忙说:“这不是婶吗?变了,洋气啦呀!差一点认不出来啦。”

“变啥呀,还不是老样子。你叔呢?”关景秀边答边问道。小宝告诉她财叔到村保管室领化肥去了。

关景秀急忙赶到村保管室,找到老头子,说:“化肥咱不领了,快回去。”

老万一头雾水,被老婆拉得趔趔趄趄,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了家。这时老万才如梦初醒,吃惊地望着老婆子诡异地说:“嘿嘿,这可是孙悟空坐电甩——比筋斗云还快,前晌还在南疆,后晌就回到北国了。”他边说边打量,“咦······,这才是千年的枯树发了芽——返青了,我的黑婆婆变白了,变嫩了,今晚俺可得好好享受享受,再韵韵初恋时那种细皮嫩肉的滋味。”

“还快嘞,把人都累死了,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像没事一样,还是那样无正形。”

“嗨,别看无正形,就这,寨上的人围着我团团转,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一有空闲就不约而同地来到家里听我掰。”

“不就是玩侃子么,天天哪有那么多侃的呀?”景秀不以为然地说。

老万得意地说,“哪光是玩侃子喲,还有掰瞎话、讲故事、聊天、说书、猜哑谜等等。”

“哪有那么多掰的呀?”

“有。”老万越说越有劲儿,“天上的、地下的、古今的、中外的、山南的、海北的、文明的、臊包的等等等等,真可谓宝葫芦里要东西——应有尽有。”

景秀又问:“脑壳里哪装那多现成的?”

“用完了,就削柳条做筐子——现编啦。”老万说着自己也嗤地笑起来,“也还有打牌的,不过得有个规矩,就是不许带彩,谁带了彩,对不起,俩山字一摞——请出。大伙玩的的确是包头白菜张了口——开心。不光这,我还烧水炒瓜子供大伙享受。”

“你这是图的啥呀?”景秀问道。

“鼓镲都在——找乐(锣)嚒。”老万又说,“就是找个乐趣嘛,我一个人在家,没人打个搅,不就落个十斤重的大锤敲八百斤的大钟——想(响)啊,你几年不回来,都把人想疯了!”景秀抿着嘴笑了,还轻轻地捅了他一捶。

这时,老万忽然想起,问道:“你刚才说啥?不领化肥?那田咋种?”

“田咱不种了。”

“不种了,那咱们吃风喝沫?”老万更加狐疑。

“不种了。”景秀肯定地说,“跟我一起到城里去,那里有万分火急刻不容缓比种田要紧得多的事。怎么,村主任没给你说?”

“说了,他只说城里来电话叫我去,可能是老婆子想了,我以为是开玩笑就没在意。到底啥事,还那么神神兮兮的?”老万似有紧张地问道。

“不得了了,姑娘家出大事了,天塌了,顾不得细说,到了你就知道。”景秀的回答给人以神秘加恐惧感。

老万的心立刻悬起来,一种莫名的不测和担忧袭上心头。他再没说什么,两人紧急商量,决定把田让出去。把养的牛,猪、鸡全卖了,房子找小宝家帮照看着,夫妻双双急忙急火地又往城里赶。

临走时,乡邻们和小宝送到寨头,小宝说:“叔、婶,田一时让不出去,我们给你种上,管着,家里事请放心,你们只管到城里享福去吧!”走了好远,乡亲们还在挥手“老侃”、“侃叔”、“侃爷”地高喊着:“早点回来呀,我们少不了你呀!”

万关夫妇膝下一儿一女,两口子苦扒苦做,供俩孩儿都上了大学。儿子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大型高端企业谋上职。女儿读的师范大学,毕业后到一所中学当教师,高级职称,恰巧兄妹俩又都在一个城。儿女个个争气,事业中天,步步高升,并且都在城里找了对象结了婚,儿子还买了房,又都生育了一个小宝宝。这不,万关夫妇现在既当上了爷奶,又当上了外公外婆。这不是喜坏了这俩老吗?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祸却偏偏降临到女儿家。要不咋会叫老头子扔掉田地舍去家园风风火火地赶到城里来呢?

关景秀的儿子大学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应招进入这家公司的。媳妇是老板的独生女,俩人在一个公司工作。

儿子小伙长得帅,老板女儿一眼看到那小伙高挑的个儿,浓密而锃亮的大背头下面的一对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目目相对时,他那目光似乎是两束耀眼而炽热的太阳光透过衣着射遍全身,让人霎时有一种不自在的尴尬而又特别舒适的感觉,简直是一见钟情。老板看中的则是小伙才貌双全、敬业、能干、上进、忠诚。喜结连理后小俩口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度了蜜月。

丈夫生在农村,环境造就了他骨子里就具有勤劳、奋进、忠诚、孝道、善良的劳动人民本色和现代化知识青年的特色。在企业一谋上职,就展现出人才的魅力,很快就博得老板的赏识、取得同事的认可、得到大伙的赞赏和羡慕,更赢得了老板女儿的芳心。而他并不把这当作是攀登的梯子,而是把它看作是上进的基础和条件。他要上进再上进,要不断干出新成绩、要成就更加辉煌的事业,同时也以此来报答老板对他的信任、栽培和父母的养育之恩。所以他总是拼命地钻,忘我地干、大胆地想、使劲地做。即使回到家里,也不忘工作之事。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上电脑,他的电脑里没有游戏、闲聊之类的东西,只有工作体会、设想、图片、计划书和设计图纸之类的资料,是一个典型的事业型人物。在职研究生毕业后,老板的器重支持他在职连读博。

妻子是大款的女儿,老板的千金,直博学位。她从小处于优越环境,享受的待遇与他可是天壤之别。按说两人从三观、习性到生活方式可能会是水火不同炉的,然而因为她生性善良又受过高等教育,所以性格开朗豁达,宽厚大度,对丈夫体贴入微,且模样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横看直看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所以两人一直恩爱有加,不久便怀上了小生命,眼看就要出生了。

男人重在事业,女人也有自己的工作,并且热爱自己的事业,那么生了孩子怎么办?月子谁侍候?孩子谁来带?于是开始请保姆。可连请几个都没如意的,实在没办法,老娘只好把原来伺候女儿的保姆又请了回来,这回算是满意了。

老保姆进门,主仆十分亲热。不久,小生命诞生了,保姆自然是十分地疼爱,万分地呵护。正当主仆相敬如宾,欢声笑语之际,噩耗传来,老头子早起上街过马路被车撞了,医院,人事不省,生死未卜。这样,老保姆又不得不辞职回家。中意的保姆又走了,怎么办?按说老板娘应该承担下来,照顾自己的小外孙,自然是贴心贴肝,一万个放心,可她不能。她既是老板娘,又是公司的总经理,人称“赵总”。公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都是她在主持打理。人们称赞她是“女中豪杰”、“女强人”。老板邓万金身居董事长职位,要管方向性的大事,所以,他更不能干这事。再说,好像还没听说有男人干保姆这行当的。

二、两孤儿同命运青梅竹马

共奋斗齐打拼脱颖而出

说起老板,他们夫妇是土生土长的同村人,也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并且都是孤儿,父母和亲人以及其他在家的同村人在一次山洪暴发中被泥石流吞没。事发在半夜,十几户人家的小湾子大几十口人,凡是在家的无一幸免。邓万金和赵丽萍此时都在学校才得以躲过。在外逃过一劫的总共不到二十人,有五户是灭门,就这样邓赵成了孤儿。

有四面八方爱心人士的捐助,*府的关照和安排,对死难者家属给于安抚,并为活下来的人重建了家园。至于孤儿,有亲可投的可投亲,*府每年补助一定经费。没亲可投的,*府可指派成人之前的临时监护人,并给予定额补助。邓万金和赵丽萍都是投亲的。邓万金投靠其邻村的舅舅,赵丽萍投靠其姨妈,恰巧又在一个村。赵丽萍比邓万金大一岁,但因晚入学一年,俩人又在同一年级并且是同一个班,都在学校住读,朝夕相处,同病相怜。经常晚饭后一起到校外后山散步,那葳蕤葱翠的树林,层林尽染的晚霞,清脆悦耳的鸟鸣,对他们都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他们无心欣赏。赵丽萍常常坐在山坡的石头上沉思,不由得潸然泪下。

邓万金就会问:“赵姐,怎么啦,又想亲人啦?”赵丽萍大,所以万金总习惯性地叫“赵姐”。

赵丽萍苦苦地回答:“是啊!我爸妈好像总在我眼前晃,似乎有什么要跟我说,特别是我那可爱的不满三岁的小弟弟,总是瞪着两眼望着我。爸妈生了两个姑娘,我是老大,为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终于得来了这个‘传家宝’。可······,我真不敢想象,在泥石流吞没村庄的那一刻,那一瞬间,他们,我的爸,我的妈、我的妹和小弟当时是个什么状况:恐惧?惨叫?呼唤?也许那时是一片漆黑,小弟正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甜蜜入睡,他们都不知不觉,毫无痛苦地进入了西天佛门或升上天堂享福去了。要走一起走,怎么不叫上我呀?”

邓万金也两眼湿润,一边撩起衣角帮她擦拭泪水,一边安慰说:“我也一样,一刻也没忘记我那守了半辈子的寡,辛辛苦苦把我们兄妹还没养大成人的可怜的妈妈,就这样走了。她再苦再累,都甘愿承受,对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寄予莫大的希望,希望我将来功成名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好改写家族历史,改变家乡面貌。她们走了,我心里天天都在纠结。可是,我们再怎么痛苦,怀念呼喊也唤不回来他们呀,我们得振作。”命运相同的人在一起还真是语相投,心相印,说不完,诉不尽。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笼罩着他们的阴影渐渐淡去,所思所想,所谈所吐慢慢地转向了当时的学习和生活,未来和憧憬。就这样的一对孤儿不知不觉地由“姐弟”相称的关系进而成为了恋人。

中学阶段过去了,他们一起高中毕了业。是参加高考,还是弃考?是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结。他们思来想去,认为从小学到中学阶段就已经给长亲们增添了不少经济负担,虽然*府有一定补助,但仍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上学所需的费用,那时国家还没出台义务教育阶段免收学费的*策,尤其是高中阶段花钱更多。如果再考上大学,那费用更是天文数字。我们已年满18岁,算是成人了,能自食其力了,不能再给长亲们添麻烦了。于是双双决定弃考回乡。

回到家乡,后来的家。当时作为高中生,在山村还算是稀缺物,是宝贝。不久,邓万金当上了生产队长,赵丽萍在村小学当上了代课教师,他们曾立志用所学的知识,带领大伙脱贫致富。但现实毕竟是现实,他们的一腔热血、辛勤的操劳仍难见成效,由于多种原因使他们的辛劳付诸东流。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农村陆陆续续地有人外出打工,到城里谋生,渐渐外出人越来越多,像潮水一般涌向南方,海岸之地。他们想,如其在家受穷,不如出外闯一闯,说不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等外出的人都富起来,再回过头来支援家乡建设,岂不是很好吗?于是他们号召能外出的人都出去闯一闯,他们自己也带头,背着行李出了门。这对恋人怀着深情,带着希望来到了这座城。

一进城,他们就开始四处谋职,街头广告、招聘小报,报纸、杂志上,只要发现有招聘的消息,几乎都不放过,进行筛查,找到所想做的工作就壮着胆去试聘。不试不知道,试了才晓得找个工作哪还那么复杂,要过那多关。第一关是身份信息关。除了要出示身份证、婚姻证明外,还要出示或填写什么籍贯、家庭人口、学历、学位、毕业学校,有的还要在校时间基本情况、个人专长、爱好、技术职称、有关证书等等一大堆表格和材料。第二关是面试关。面试关是很难过的一关,负责面试人员会提出一些平时闻所未闻的问题,叫人尴尬结舌,还不等你思考寻求答案或编造答案之时,面试时间已过,就会通知下一位上场。这面试呀,简直就是战场,激烈的竞争,使得一批批应试者被杀下去,就是初过面试关的人,还要过试用考察关。没有真本事,那一关更难过。他们——邓、赵二人,不知被淘汰过多少次。他们充其量就是个高中毕业生,高中,到城里才知道简直算不上学历,若没有专业技术,什么资格证书之类的硬件,要在城里谋上一职无异于天上摘星。

咋办?打道回府?不,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就不走了,幸好还是高中生,别人初中没毕业不也照样能在城里混吗?就不相信,偌大的城市就没有我们的一碗饭吃?求不到文干武,求不到职下力。于是他们开始转向,去寻求苦力活先干着。在先进城老乡的帮助下,邓万金在一建筑工地当上了搅拌工,赵丽萍在一餐馆当上了洗碗工。人家说,干得好,说不定会转成服务员。

这工作,对于他们胸怀大志的人来说是绝对不会满足的。搅拌虽然是机器,但人要搬动那百十斤重一袋袋的水泥,要一锹锹掀进沙石料,那就是个累和脏。一个工班下来,人就成了灰人,几乎分不清鼻子眼睛,同时饥渴难耐。下了班,一头钻进出租屋,一屁股坐下,再躺下,一动也不想动。

洗碗工也不轻松。那时多少餐馆还没有洗刷和消*机械,从餐桌上收进来的一大盆一大盆用过的碗筷、盘碟,全靠洗碗工们一小件一小件,一遍又一遍地刷洗和清洁,然后放进大锅炉煮沸消*。一旦被管事人发现或被就餐人投诉有没洗净的餐具,最轻的处罚是扣发工钱,重则辞退。所以除了累,还时刻绷紧神经,小心翼翼。一旦出事,甭说辞退,就是扣发工钱就承受不了。不然,连那微薄的一点进水也被放出了,那还吃啥喝啥,住哪儿?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当看到顾客吃着那美味佳肴时,那个馋劲无法言表。特别是看到许多没吃完的,甚至是整盘没动的昂贵的名菜都被收拾餐桌的服务员们倒进了馊水桶,不由得心里一惊、舌头一伸、“哇”,多可惜呀!心想就不能端过来给洗碗工们分点吃吗?听人说有的一盘菜就得几百甚至上千,酒上千一瓶的算平常。“那一桌得多少钱?”她不由得向旁边人问了一句。

“少则上千,多则上万。”旁边人不经意地答。

“什么人有那麽多钱?”她吃惊地问。

“谁私人舍得花这么多钱?出钱的都是老公。”那人似乎不屑地回答道。

赵丽萍摇摇头,心想:竟有那么多有钱的老公,将来我的老公会有钱吗?如果我的老公有钱了,我一定让他在最好的宾馆定上最高级最贵的酒菜,再把我们的恩人---舅舅、舅妈、姨夫、姨妈和村领导及其家人都接过来好好地韵个味,过把瘾,也表示对亲人和领导的感谢。多么幼稚的遐想啊!

邓万金观察到有人替人挑担送货,一趟就能赚几块到十几块钱,一天挑他几趟,不就是几十或上百吗?这活投资最小且是一本万利的事。于是便去买了根扁担,两根绳子,干起了人称“扁担”的活。“扁担”也不是来钱那么容易,一天接不了几个活,有时一天没有一个单。那时候城里没有电梯的房子忒多,往往要挑上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货物送上六楼、七楼。那是什么味?无需表述或描写。这样干也不行,吃力不挣钱。

他又看到好多板车送货的,心想着会轻松些,拉的多赚的也多。于是又买了辆板车拉货。一个人拉着好重啊!遇到上坡,硬是上不去,甚至退回来。赵丽萍看着好心疼,于是辞掉洗碗工来帮忙推车。拉车也不是活。后来又换成小三轮,干起机械拉货的行当。看着别人车子拉货觉得很美,可自己干起来就倒霉了。刚进这个行当要受同行的欺负和排挤,弄得你根本拉不上货,还挨人白眼,甚至舞拳相胁。就是不排挤,竞争也十分激烈的,只要看到有一个人来请车,成排的候活的车主便蜂拥而上,抢着接单,有的还动手拉扯,弄得货主不知请谁为好。这种竞争方法,邓万金干不来。这样下去,何日是头?必须另辟蹊径。这苦力活再不能干了,不如经商。可经商,一没有店铺,二没有资金,最头疼的还是办理各种批准证件,在哪里办、找谁办?这一切都是望尘莫及。

邓万金若有所思地说:“不如这样,钱少,我们就批发些小玩艺,在街上摆地摊。”

“万万使不得”赵丽萍断然反对,“你以为地摊是好摆的呀?地摊地摊就是乱摊,要贵了,无人问津,要便宜了,别人以为是假货,次货,卖不出去。我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地摊前很少有人光顾。再说地摊多像贼摊,一旦工商执法人员上街,老远就看到那些没有固定摊位的地摊主们仓皇而逃,工商人员就像撵贼一样地驱赶着这些人群。待到执法人员一走,又纷纷回到街道两旁抢位子,生怕别人占了他们原来的位子。这日子好过吗?我真想让那些摆地摊的人张开口,看看他们的大牙还在不在。”这一逗,两人都笑了,只不过是苦笑。丽萍接着说:“我们之所以谋不到职,我看关键是缺两样。”

“哪两样?”万金问道。

“一是技术,二是证书。”丽萍接着说,“要想取得这两样,唯一的办法是上学。”

“对,上学”万金补充道。

要上学,在哪里上?学什么?学费得多少?在当时既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有电脑,不可能在网上查找,于是便把注意力集中到报刊杂志及街头广告上。在报刊店只要看到有类似的报刊,他们都买回去认真琢磨,以至于都成了街头报刊摊的常客了。

斟酌来斟酌去,他们统一了认识,认为读电子类学校前景最为广阔。邓万金说:“赵姐,你看到没有,这大城市里马路交叉都有红绿灯,没有警察在那指挥,有的交叉路口还安有一排像探照灯样的小彩灯,不时的一闪一闪的,听人说那叫监控,也叫电子眼。它可神了,在它视线内的一切事物都给照着记录下来,哪辆车犯了规,它都知道,这可给警察办案提供了方便。而下面许多小县城还少见这类设备,大部分乡镇根本没有这东西。还有大城市有些机关,大型厂子还用上了电脑,而下面没有。想想呀,这些东西将来如果普及到小型城镇,甚至到农村,会是什么样?监控设备星罗棋布,电脑进入千家万户,手机人人都有,听说外国人在使用一种叫什么智能手机,那简直是台小电脑,包罗万象,无所不知,无所不有,我们国家不久肯定也会有。我们设想到那时,国家、社会、人们生活将是怎样的状况?可能没人敢再犯罪,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给录下了,警察很快就会捉住他。单位和厂矿企业都可用监控来视察来管理,学校教学用电脑,单位办公用电脑,购货不出门,坐车买票不排队,定餐定席只需拨手机。天南海北,古往今来,想看啥看啥,想知道啥就知道啥。那才叫“饭来张口中,衣来伸手,想啥有啥,神仙嫉妒”的日子呢!只怕到那时,人们不用写字,不用走路,不用记忆,是否会手脚退化啊!电子产品普及、创新和发展,需要多少有专业知识的人才?这类人才的发展前景又是多么壮阔啊!赵姐,我们就报考电子学校,行不?”

“行,绝对行。”赵丽萍振奋地说,“你在说,我的眼前就在放电影,似乎都看到了那些景况。听着听着我都陶醉了。我们上了这类学校,有了技术,有了文凭,将来一定会大展宏图。”说到这儿时,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双手用力地对拍一下:“OK”。

在报刊广告上初选了几所学校后,他们开始逐校咨询,最后确定一个学校。就要报名入学,可校方说今年招生时限已过,等到明年参加成人高考,再按成绩录取,这样正规入学的,国家承认学历,优秀者可专科毕业再续读一年获本科。比应届生可提前一年毕业。毕业后一样可攻读研究生,并可推荐就业,花费包括生活费每年大约每人至少得八千到一万。临走时,学校还赠送了一套复习备考资料。至少八千到一万,咱们用不了那么多,生活克苦点,五六千足矣,可这五千又从哪来?看来不求助于长亲们是不行了。不管怎么着,复习备考必须马上行动,于是他们又跑了多处,终于找到一份自由支配时间稍多一点的工作,开始了边打工边复习的生涯。管他呢,工钱少点儿就少点儿嘛。

春节放假,他们双双回村,分别到舅舅、姨妈家,向他们汇报了这一年在外的生活情况。老人家听了都心疼极了。当提到要上大学,长辈们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是称赞有志气,表示坚决支持,说:“只要考上了,花多少钱我们都给。”简单而朴实的语言多感动人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的紧张复习备考该出成果了,他们按时参加了成人高考,并双双被录取。赵丽萍分到电子商务专业,邓万金则在软件开发专业。开学时间一到,他们在各自长亲的支持下按时报名入学了。

两年过去了,成绩优秀,准于毕业,取得专科学历。一不做二不休,进了校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又续读了一年,终于获得了本科学历。至于研究生深造问题,暂不考虑,待日后边工作边自修。邓万金除了学好软件方面的课程,还学习电子设计、网络等方面的知识。按他的话说,只要学好了本专业的知识,其他类专业的知识相互关联,可以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

由于成绩出众,学校很看重他们,有意让他们留校,可二人再三要求到企业锻炼,学校只好给予推荐。因知道他们是恋人关系,就推荐两人一起到一家软件开发公司。他们顺利轻松地通过了招聘的几大关。这是一个很大的跨国公司,各类电子产业都有,这里是高级人才集聚的地方,这就为他们的起步和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职谋上了,工作有了,收入也渐渐地高了,第一个目标实现了。现在该有心思有条件谈婚论嫁了。他们俩一直住在一个出租屋,其实就是半间房,就是一柜、一床、一桌、两椅就把屋子挤得满满荡荡,厕所在走廊头上,一层楼住户公用,小灶也在过道里。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筒子楼。

他俩坐在一张床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睛里闪着亮光,满脸的红润,都好像要说什么,可谁也没开口,就这样僵持着。渐渐地、渐渐地身子靠拢了,两臂伸开了,一刹那,伸开的双臂抱住了对方,抱得紧紧的。挺而柔的乳峰随着她心脏的剧烈跳动而一颤一颤的;两条唇线重合了,良久,又分开了,从嘴角慢慢移动到脸颊、额头、耳根又到颈部。他那黑黝黝的胡须贴在脸上热辣辣的,又疼又痒。她那秀长的发丝撩在她的面部和后颈,那种痒,那种舒服感,简直是找不出什么美好词语来形容,反正是陶醉了,都被陶醉了。她的手多想伸进他的衣服里面去抚摸那宽厚的肩膀和脊背,他的手几次想伸进她的内衣去轻揉那多年多次想揉而没揉的地方,可行而又止。他们多想就势歪倒在床上,躺下,钻进被窝,然后就如此如此,尝试那贾宝玉与袭人初试云雨的滋味。可是,他们没有,都没有,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性欲。“不能”,“不能”。他们似乎同时都意识到不能这样。尽管已经到了干柴烈火一点就燃的时刻,他们还是强制着把火熄灭。虽然即使那样做了,也不算道德败坏,更说不上违法犯罪,但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光彩事,确有伤风败俗之嫌,可能会遭到舆论的谴责和藐视。虽然当今社会上未婚先宿的事多了,可别人能做我们不能做。这层窗纸绝不能捅破,这个底线一定要坚守。其实以前他们也曾多次柔情脉脉或激动万分过,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澎湃激荡。以前都克制过去了,难道今天就克制不住了吗?说实在话,正处于血气方刚阳气鼎盛的青年男女,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笃信好学志同道合同病相怜似有香火因缘又事业将成的一对热血青年,在这种场面,这种时刻,能控制,不,应该说是压制住,实属不易,然而,他们做到了。万分不情愿地松开双臂,各自又回到原处。那种无奈的表情,不知怎么描述为好。

“我们结婚吧,”邓万金突然冒出这句话,“我真担心这样长期下去,不知那一会儿会急不可耐或酒后失控而干出不能干的事。”

“对,我们结婚。”赵丽萍也冲动地说出了这句话。结婚的决定就这样做了。

又是一年的春节,邓、赵二人请了婚假,一起回到老家,在当地民*领取了结婚证,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在婚礼上拜高堂时拜的不是父母,而是舅舅舅妈、姨夫姨妈,拜的还有村支书。

春节过罢,邓、赵二人又回到了那座城,在他们上班的那个公司开始了新一年的奋斗。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恋人,而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也就是说,这些年想干而未干成的趣事,现在可以堂而皇之地做了。他们又换了一个一厨、一卫、室半一厅的出租屋,开始过上新生活。虽然结了婚,但他们誓言不成功不买房、不要孩儿。

由于品貌端正、能力出众、业绩显著,赵丽萍很快就升到接近高管层次的管理人员了。邓万金成了负责项目研究、开发的设计工程师助理,再上一步就是设计工程师了,三年后果然升到专业工程师职位。赵丽萍升到助理总经理职位。收入也节节高,猛增长。两人的年总收入由十万到二十万、三十万乃至五十万。如果照此下去,年总收入达百万已不是梦。

他们并没有由此满足,虽然职位在不但升高,收入在迅猛增长,但毕竟是寄人篱下,给别人打工。别说自己的宏图大略未能实现,就连在这城里买套像样的房子都还遥遥无期。于是,“跳槽”单干的思路逐渐形成,有所在职位的条件和便利,经验在积累,资源、信息在积蓄,人脉关系在扩展在巩固,创办企业申办注册的程序、路数都已了如指掌,于是便正式向公司提出辞职的请求。

公司老总和董事会成员一再挽留未成,挖了墙角,他们不但不刁难,反而还给于帮助,并投入资金扶持。虽然资金作为入股,但确实给他们壮了胆,撑了腰,为其申办注册成功助了大力。因为他们看好了这俩人,相信能成功,不能把人才憋在自己窝里出不了头了。人说创业难,何难?看到别人创业似乎很易,不知不觉就发了,临到自己头上咋就这么难?第一难,申办注册难。审批的机关单位多,要盖的公章数十个,一个单位一道关,一个公章一道坎。第二难,场地难。办企业要设计办公室和厂房,要地盘,要过土地房产关。第三难,设备难。第四难,人才技术难。第五难,产品推销推广难。第六难,资金难。第七难,吸纳股资难。这里面最关键的还是资金,不说道道关的正常收费和购置设备所需要的经费,就那找人托人所需要的经费就是一个大数目。

再难,也要挺下去,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得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走向胜利的那一天。好在他们碰上了好运气,正赶上国家鼓励个人创业、扶持民营企业的*策出台。他们抓住这个机遇不放,在老公司的支持下,又借助银行贷款,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注册成功了,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公司的运转并非一帆风顺,曾遭遇多次失败和挫折,几近破产。但凭着他们的智慧和能力,运作原已获取的资源和人脉关系,借国家*策之东风,披荆斩棘,终于闯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把公司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红红火火地办起来了。现在已经成为员工一千多人的大公司,研发、生产、销售一条龙。不是单一项目的生产,而是调查市场、预测需求和前景,确定产品项目的研究和生产,产品不断翻新,尤其在电子产品智能化方面屡见成果,效益不断攀升。目前,公司已在全国其他大型城市拥有全资子公司一家、控股公司五家、参股公司一家。在许多地县市都建有销售网点,产品销往国内外。他们的最高目标是走出国门,建立跨国公司。

老板夫妇是有分工的,赵丽萍为总经理,重在管理。邓万金董事长,主要精力放在新产品的研究和生产上。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全在公司,是最典型的事业性的一对夫妻。他们曾经发誓,不成功不要孩儿,现在到该要孩儿的时候了,他们的孩子----宝贝女儿,就在这个时候出生了。心肝宝贝来了,夫妻俩自然兴奋,可兴奋之余,又发起愁来,月子谁侍候,孩子谁喂养?双方都没有爸妈,不得已保姆进了门。因为夫妇俩都大度、宽容,能体贴人,关心人,所以这保姆一打进门就没换过人,因此,女儿和保姆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话再回过头来说,刚把老保姆请回来,不料家里出事又走了,怎么办?妈妈来照料吗?不可能,妈妈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这时,女婿再次提出叫他母亲来,其实,之前他已提过,可媳妇一直不同意,说山沟里的人不行。这次他又提出,岳父岳母都认为可以,起码是放心的。他们再三作女儿的工作,并说“别瞧不起山里人,爸妈也都是山沟里的人啦!”女儿终于答应了。

关景秀接到村主任传来的电话信,说叫她到城里儿子家去,不敢怠慢,交代好一些家务事就出发,坐拖拉机到镇上。万关财把她送上班车,把两大包东西塞进行李架,然后下了车。

景秀站在车门口,念念不舍地望着老万说:“干活注意休息,别太累着了。”

“知道,去了好好跟孩儿们相处,别打別。”老万答着,“別忘了,早点回来,不然我会一泡尿撒床上——憋不住的。”身旁的人禁不住哈哈笑起来。车开动了,老万挥着手,眼望着车走了,渐渐地远去,只剩下一股烟尘。

关景秀下了班车转上火车,晃晃悠悠地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坐在身旁的人拍拍她说到站了,她睁开惺忪的两眼一看,人们都离开了座位,提着行李排队下车。哇,幸亏是终点站。她急忙从行李架上扯下俩包,随着人流下了车。儿子早在车旁等着,见老娘下了车,大步向前接过包袱,说“娘,好想啊!”景秀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儿子,见儿子比以前更精神,显得成熟多了,心里踏实了,然后跟着儿子出了车站,坐上了小轿车。这可是她第一次韵上这个宝马的洋味。

结婚一年多,媳妇从没见过公婆。邓小菊一直在想象着婆婆是什么样的,这样和那样的人影象过皮影一样晃来晃去。正在极力搜索时,门铃响了,小菊赶忙去开门。门一开,见丈夫提着两个大包,前面站着一个太婆。那太婆一眼看到开门的大姑娘,从心里“哇”了一声,这不是王母娘娘的七姐儿吗?我的儿呀,真是天赐的福气。媳妇定睛一看,天啦,那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等高线;上身穿着直筒黑棉袄,下身是粗筒黑棉裤,上下通笼而肥厚;从袖筒里露出来的一双手上一道一道的埂,活象套上一层栗树皮;换个角度看,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上一个大圆结。这就是丈夫的妈妈,我的婆婆!这一刹那,两人神态各异,然而,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都愣住了。

万辉看出来了端倪,忙对媳妇解释说:“冬天北方冷,要穿厚点,在北方年纪大的人都这么穿。”又对老妈说:“娘,快进去坐,小菊早就盼着你来呢。”

进到屋,婆婆没急于坐下,而是忙打开包。一个包是衣服,她从包里拿出她精心缝制的小孩的衣服和鞋子,还有香袋和长命符。这香袋里装的是山上挖的香草根,很香,据说还能辟邪呢。媳妇看了看小孩衣服,丢下,没吭声,又看看香袋,闻一闻,真香。再看长命符,很满意。婆婆见媳妇脸上有了微笑,高兴地拿起香袋和长命符要给小孙子戴上。小菊忙拦着,说:“先放着,等消*了才能戴。”老妈又从另一个包里拿出枣子、花生、炒芝麻一类的土特产。

媳妇见了不以为然,轻声说:“这么多的东西带着多麻烦,这东西市场上多的是。”

万辉担心制造尴尬,忙说:“这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啦,城里哪买得到?你吃了纯天然,我们的儿子一定会象他妈妈一样又白又胖又漂亮。”这下可把媳妇逗乐了,老娘也笑了。

无论如何,那粗糙的手是绝对不能碰宝贝儿子的。要碰,必须先养好皮肤,还有那套直筒子棉衣,看着就不舒服,必须马上换。媳妇的心思万辉琢磨住了,他当然乐了,于是,带着娘上街,立即换了一套南方穿的过冬衣,又到美容店改了个发型,还染了个发。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洗抹调养,手上的栗树皮脱了,脸上的波浪纹渐渐地变细变平。媳妇看到婆婆俨然换了一个人,心里舒服多了,含着微笑学着丈夫叫了一声“娘”。

“哎,我的好闺女!”就这么着,关景秀在儿子家安心地住下了。

婆婆侍候媳妇,照顾孙子,该是天经地义的,而侍候这个孙子比侍候小时候的儿子要难的多:一、任何时候不能听到哭声。二、时刻保持干燥。任何时候不能有一点屎尿糊在身上。三、谨防蚊虫叮咬。四、要定时给小孩放音乐。不管小孩能否听懂,还要天天给他讲故事、唱儿歌,说什么是早教。这就逼着她挤时间看童话故事、学儿歌。还有就是喂奶水不能呛着。长大点儿不能随意在地上爬,等等等等,这些清规戒律使得老婆子每天除了忙,就是紧张、提心吊胆,生怕出一点差错。景秀知道,媳妇这样要求无可厚非,这似乎是当代年轻母亲的共性,也是城里人的特性,就那么一个孩儿,当然就特别疼爱。想想当年自己抚养小孩儿那种粗枝大叶、粗茶淡饭、沟里滚地上爬的情景,倒觉得心中有愧,不过,不都长大了吗?也都成器了吗?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孙子渐渐长大,上到了学前班。婆媳关系亲若母女,老邓夫妇也时常过来助乐,小日子过得真可谓其乐融融。

关景秀心里乐滋滋的,可万万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了,女儿家出了大事,一听说,心一紧,头晕目眩,“这下我女儿的天塌了。”

三、工作顺成绩棒出类拔萃

廉洁身真君子却被调查

女儿万娟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书,不久恋爱结了婚,丈夫管天俤是矿务局的一名干部。就在前几天,女儿生产了,也是个男孩儿。月子里正需要人照料,可就在这时,丈夫和公公突然被纪委一起叫去了,几天都没回来。此时的婆婆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焦头烂额,她哪有时间和心思照料媳妇娘儿俩呢?

说起公公,他叫管明义,市公安局局长。他可是个正派的、光明磊落的、披肝沥胆的为国尽忠心、为民撒热血、出大力、流大汗的好*员,好干部。他们夫妇也是从农村进城的,不过,都是通过考学的途径入仕进城的。他们都是大学生,大学毕业时,省委组织部从大学里选拔一批优秀毕业生作为梯队培养,抽调到基层挂职。管明义被选中了,下派到一个县*府某科室作一名工作人员。众所周知,他不仅品学兼优,而且能力出众,模样也长得俊。高高的个子,宽厚的胸背,平整而略显凸起的两肩,硕大的手脚,英俊的脸庞上总挂着自然笑,但严肃起来的时候也蛮怵人的。

在科室,很快和同事打成一片,大家都很喜欢他,领导也很尝试。特别是他写得一笔好字,练得一身功夫,领导更是看重他。他那一笔仿宋楷书写出来简直就像活字排版印刷出来的一样。那时候还没有电脑办公、打字,使用的还是复写纸和钢板刻字印刷,多数时间还是手写。还令人叫绝的是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同样的材料,经他写出来就高人一筹。这样一来,他就比别人忙的多,除了正常工作的书写外,还帮别人写东西,诸如学习心得体会、工作计划和总结、发言稿等等,单位的年头计划和年终总结以及办壁报出告示他独揽了。甚至还有人找他帮写恋爱信。尤其是领导们,不仅是本科室的领导,连别科室甚至有县领导也找他写东西,他几乎成了不是秘书的秘书,甚至是私人秘书。只可惜这个秘书是男的,不过,男的也好,还有女同事女领导哇,这倒可以吸引她们的眼球。但是,不管给他送来什么样的秋波,他都丝毫不动心,因为他心里有一个人,并且只有这个人。就这样,他似乎成了这儿不可缺少的人物。他的一身功夫也令人刮目相看,经常在休息时还玩两势子,露两手。他是怕功夫生疏而拳不离手的,而别人看到则瞠目结舌,赞叹不已。

一次省组织部的同志到县里考察梯队人员时,在了解他的工作情况的同时,看到了他书写的材料和那笔好字,简直是赞不绝口。还听说他会舞拳弄棒,又查了他的档案,觉得确实是一块好钢正料,认为要让他回到老本行,以便学有所用,好施展他的才能。经过研究报批,他被调往县公安局正式任职,任命为公安局刑侦科副科长职务。这回可好,回到所学的本行,就可大显身手了。

他也算是仕途顺利,一路直升。就因为他爱民似亲、嫉恶如仇、思维敏捷、分析缜密、判断准确、胆大心细,在关键时刻能临危不惧,敢入虎穴,同时,*策性强,法律意识浓厚,知识功底深厚,还能身先士卒,方法得体,所以深得群众拥护和爱戴。在他任职期间,他们的破案率总高于人均破案目标值,还破获不少多年的沉案。他的人品,他的为人,他的业绩,有目共睹。所以,他就顺着梯子一直上,从科员到副科长、正科长、县公安局副局到正局,又到地级市公安局副局,直至正局,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之职。

他不仅业绩显赫,而且清正廉洁,严于律己也是出了名的。在他的银行账户上没有超过工酬范围数目的存款,家庭装修也非豪华。如果抄家,怎么也抄不出金条、银元、外币或成匝成堆的现金,更找不到其他名目的大额存款折。

他洁身自好,很少吃公款招待,除工作需要动用公车外,一般不公车私用。他最看不惯的是动不动就公款吃喝,巧立名目公款旅游、访友。他特别谨慎的是绝不收非正常之钱物。不但自己如此,还严格要求家人。在官员下海、合伙经商、企业入股的大风大浪到来之时,他抵不过但不沾边,家人也不许这样做。要说他是贪官,人们无不惊诧,他的夫人是打死也不相信的。那为什么也突然被纪委“抓”去了呢?好在目前还没立案侦查。

这话要从他的同事,也就是同僚副局长和他自己的儿子说起。他的同事----主管财经的副局长王振生与他已共事多年,那副局是怎么起家的,又是怎么发迹的,是啥德行,局里上上下下的人,甚至包括下面县局的有些人,也都肚知心明,只是不想说或不敢说而已。

那副局就是王振生,是个贪、占、色俱全又心胸狭窄、疑心大、度量小的人,动不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来坑人。但是,表面却是个笑面虎,尤其在上司面前会极尽阿谀奉承、吹拍捧骗之能事。不知底细的领导人,坐着,他能把你吹捧得站起来。虽然看起来他能左右逢源,可人们还是从骨子里瞧不起他。局长管明义更是看不来他的作派,但却看中他的能力,领导要学会用人之长。那时候,一般来说,单位都是一把手财经一支笔,本局多年来也沿袭这一规矩,可这规矩被管局长改变了。他觉得一把手不能独揽大权,搞个人独裁,应该坚持民主集中制的原则,搞权力分担,让班子里的人人人有事干,个个都觉得自己有权力有责任,以最大限度地调动班子的整体积极性。因此,在班子分工会上,他把财经一支笔让给了王振生。这样,王振生不仅分管财经,还有了财经审批签字大权,这可是他望眼欲穿、求之不得的美事。

过了一段时间,班子里有人向局长反映王振生有些行为不轨的迹象,提醒局长注意。其实,局长虽然放了权,但并没有放弃监管。他也观察到这个王振生手有点伸得太长,不属于他管的事忒喜欢插手。比如说基建类、购买器材设备类,是有专人负责的,可他非要亲自去办,甚至亲自采购,美其名曰“把关”。起初自购自签,到财务科报账时,感觉到财务人员的表情有点异常,便意识到了这样做不符合程序。于是,又想了新招,为了“把关”,量大些的物资采购,由他出面联系,谈价,出纳付款,他签字后入账,这样便顺理成章了。但百密必有一疏,时间一久,总会露出破绽的,还是被会计发现了一些蹊跷。会计是个有心人,每次报销单据后,只要他觉得有怀疑的,他都要暗暗去查访落实一下。经过多次查访,发现有报销单据上的数量和价格与实际不相符。询问出纳,出纳说是王副局长联系好的,他只负责付款。会计虽没说什么,但却暗暗记下。还有诸如人事调整、职务晋升,是他沾不上边的事,他也要插一手。他不知背地里向多少人拍过胸、许过愿、表过态:“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俩谁跟谁呀!”

关于王振生的一些事,管明义已有耳闻,他觉得要提醒,如果任其发展,将会祸国殃民,既害了同志,也会殃及自己。在一次班子常务会上他向成员们发出了警示,提出了四不准:一、不准滥用职权做超越职权范围的事。二、不准拉*结派,不能随意承诺不该承诺的事。三、不准随意公款吃喝,不能借出差之名行游玩之实。四、财经收支要公开透明,不准独吃独开。再违反以上规定的将给于纪律处分,构成犯罪的将负刑事责任。经过讨论,会议还作出一项决定:今后财经支出一笔在一万元以上的,必须经正、副局长二人签字,否则,财务有权拒付。这样,既给大家敲个警钟,又给某些行为人以制度的约束。

这次会议作的“四不准”和“决定”无疑是件大好事,可对王振生来说却是雪地里吃冰块儿——凉透了。他感觉到管明义原来一直对他不信任,才做出这样的绝事。他总认为这四不准是专门对他做的,这二人签字是剥夺他的权力,把本来是对他关心爱护的措施看作是对他过不去。由此,嫉恨之心产生了,报复之意也有了。但表面却是更加谦虚,更加维诺,而心底里却说:咱们走着瞧吧,总有叫爷的时候。他这人就这胸怀。

且说反腐,反了那么多年,也落马了一些高官,打击了一些地头蛇,但因决心不彻底,措施不过硬,制度不健全,所以确有“越反越腐”的迹象。新一届*中央切中了腐败现象的脉搏,不搞喊口号、走过场的形式,而是动真格的,下大决心,费大力气,全面部署,全*行动,坚持持久地打一场反腐倡廉的硬仗。真正做到了无论涉及到哪一级,无论多高的官,有腐必反,有错必究,有罪必罚。市公安局局长管明义就是在这种情势下被请进了市纪委。同时“请进”的还有副局长王振生和管局长的儿子管天俤,不过,他们的“请”是有区别的。王副局长是“双规”,管天俤是“组织调查”,管明义则是“诫勉谈话”。因为怕打草惊蛇相互串供而定攻守同盟,所以才在毫无迹象的情况下把三人同时请进了纪委,并隔离调查。

负责跟管明义谈话的是市纪委书记方立明同志,他态度和蔼地跟管明义聊天式的谈起来。“老管同志,请你来是不是感到突然,不理解?是不是会想我老管一身正气,不贪不昏,对贪腐我是嫉恶如仇,今个儿还有啥事会涉及到我头上?”

“是的,方书记。”管明义回答说,“我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那好吧,我们就谈正题。”在一旁的记录员作好了记录的准备。

“我先问你对王振生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管明义回答说:“他这人,有一定工作能力,也有工作热情,表面上对人都不错。可就是······”

“就是什么?”方书记问道。

“就是歪点子有点多,心术有点不大正。”

“好,你说些实际的。”

管明义没多加思索,随口就说出:“一、手伸得过长,管的范围太宽,有揽权之嫌。二、随意许诺人事问题,有卖官之嫌。三、管批财经有虚假行为。四、生活奢侈,不检点,有贪占之嫌。至于有没有受贿,暂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说。”

“那你发现这些问题,监管了没有?”

“监管了。”管明义说,“曾多次提醒过他,并在会上作过‘四不准’的规定,对其财经审批权也作以约束,原先财务科经常反映一些他的问题,此后再没听到类似反映,我还以为车刹住了。没想到最近中央又作出‘八项规定’,早知道,那时也作八项规定不就好了,就不会出大问题了。”

方书记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真幽默,规定作的再多再细,如果不落实,都是纸上谈兵----空谈。这不,现在中央就是下决心狠抓这个落实,要认真执行‘八项规定’。不过这规定刚刚出台,人们还得有一个熟悉、认识和适应的过程。”

老方更加严肃地说:“老管同志,有人实名举报王振生有贪污、虚假报账、用假发票、开假单据报销,还有卖官、受贿、玩弄女性、色权交易之嫌。说他经常出入洗浴城,还到宾馆开房,与女人共欢。据举报材料说,有人手里有这段视频,视频里有叫人看都看不下去,说都说不出口的比畜生还畜生的别开生面的特特刺激的画面。并说:‘当你们看到那不堪入目的刺人镜头、听到那不堪入耳的怪叫声音时,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作为高级“正人君子”的下流行为竟然是革旧创新,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岂不可耻、可笑、可悲、可叹吗?’你说,这如果是真的,该是腐败到何等程度,简直是败类,何止是败类,那就是卑鄙龌龊、丧失人性、禽兽不如。不过,对待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要慎之又慎,不能仅凭一方说词或一个举报就急于定性,也不排除有假举报、拼凑视频的。所以暂于‘双规’性质待核查落实后再定。有些事可能还牵涉的不止一两个人。”方书记接着说,“老管同志,你可有失察之责呀!”

“是的,我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早有先见之明,像现在新的规定那样,财经三支笔,那就好了,不过······”

没等老管说完,方书记把巴掌一伸,说:“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这事牵涉到市委某领导,你有难处是吧?这事我们已向省纪委反映,省可能很快就要派巡视组或专人来查处的,这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那是后话。”

方书记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说:“你刚才说以后没听到财务上再反映什么,就觉得车刹住了,是吧?其实,车已经刹不住了,只是变换了车道。据反映,会计出纳都有问题,其所以再没反映,是因为人家吃肉,给他们也喝了汤。”

“啊,怪不得呢!”老管似有醒悟地说。

这时方书记又严肃起来,说:“在王振生被人举报之前,有人匿名举报过你,我们还没顾及得过来,又有人举报了王振生。所以今天找你来一是核实一下王振生的问题,再是对举报你的问题向你作以调查,希望你如实回答我提的问题。”老管绷紧了神经,高度集中地候听着。

方书记更加严肃地问:“一、你儿子结婚待多少桌客?二、你们厅里和下属机关有没有公款和私人赶情送礼的,若有,有多少,收多少钱?三、你儿子在企业参股,你知不知道?请回答。”

这一问还真把他问住了,待多少桌?那么久了,自己也记不清,再说,当时他就没过细过问这些事。“大概十来桌吧。”他这样回答。

“不止,三十三桌。”方书记纠正说。

“不可能,当时在一号楼二楼二号厅,是个小号厅,根本摆不下那些桌。”

“你说的没错,当天只待了十二桌,可以后分三次在三个酒店共待了二十一桌,有这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老管肯定地回答,“方书记,我以*性和人格保证,绝对不说假话。”

“也可能你不知情,好吧,再回答第二个问题。”

老管答道:“典礼那天,局里确实有几个人到了场,但他们都是空着手的呀,并说:‘对不起,我们没什么表示,只是空着手代表大伙表示祝贺。’确实没收到他们的礼钱,说完就走了,连饭都没吃。”

“不对”方书记的脸绷的更紧了,说,“当天收礼二万五千五,婚礼之前收全系统一百零八人礼金五万八千二,另收上下单位公款一万一千,计六万九,打入了你的账号,有这事吗?”

“有,我的工资折平常都是我老婆在经管,忘了是什么时候,老婆忽然问我:‘你们又加工资啦?今天去取钱,折上多出了六万多。’我说:‘没听说加工资呀,就是加也加不了那么多呀,等天俤回来问问他。’晚上回来,问儿子,他说是借朋友的,打到我的账号里了。我问他借钱干什么,他说想买车,加上待客的两万多,勉强可买辆车。我训斥了他一顿,说:‘上下班单位有车接送,买车干嘛?再说,收的礼钱,还是要慢慢还出去的,借钱买车不妥。要想买车等攒够钱了,要买买个好的。’我叫他把钱还给人家,他说行马上转走。没几天果然转走了,我就再没过问这事了。怎么啦,这钱有问题?”

“对,这钱可不是你儿子借的,而是你们系统人员的那笔礼金,是通过你儿子操作的。后来又转到他自己的账户上,待客剩余的钱还一直存着没动用。他的账户上除了工资、奖金和那笔礼金外,还有几笔没搞清来源的款,有人说是入股分红的钱。”方书记这么告诉了他。

“孽障,这么大的事竟瞒着我,那么长时间怎么就不给我们说实话呢?”

“还不是怕嘛,怕你这个大老虎,估计他是想等这阵风过后再告诉你的。没曾想,这风越刮越紧,它就没有停歇的阵。”方书记说着,绷紧的脸放松了些。

该回答第三个问题了。管局长已经没有底气了,但他还是实话实说,他确实不知道此事。他暗想:这事未必是真的。我平常对家人要求得那么严,还约法三章,时时提醒,并强调不准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找人办事或帮别人办事,尤其不能办违规违法的事。我的儿子应该像我呀,他不是那种“官二代”和“富二代”式的好逸恶劳、贪图奢华、无所事事、放荡无羁、无法无天的人啦,他有工作,有收入,工资加奖金都快撵上我的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好吧,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你的疑问,我也给你解释不了,虽然你平常严于律己,严管家人,但事物总是变化着的,人也会变化,个中缘由说不清。总之,无论是单位,还是家庭,出的事你都逃不脱责任的。今天,我不能给你表什么态,不过,你相信,法律法规都是讲事实讲证据的,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不好意思,在问题还没有落实之前,你暂时还不能回去。在这里有饭吃,有茶喝,可就是没酒啊!”老管说了句“谢谢”,最后要求见儿子一面,方书记没同意,说是在问题没落实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包括王振生。管明义在笔录上签了字。他多想见到儿子问个究竟,可办不到。

方书记走后,管明义没动,左手扶着茶杯,右手托着脑门,对方书记所提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他苦苦思索,开始了深度的回忆:首先想的是,儿子结婚,除了亲戚、同学和特别要好的朋友,其他没向任何人发出过请帖,没打过电话,也没传过口信。那么多人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又邀的那么齐?就像指挥官一挥手发出战斗号令:“冲啊!”,千*万马一起上阵。那这指挥官是谁呢?谁能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呢?

第二,是谁举报的呢?为什么不实名而要匿名?是出于公心,还是要泄私愤呢?如果是出于公心,他就不应该匿名。若是泄私愤,又有谁对我那么恨呢?他开始对班子成员一个个地过滤。王振声?不会。于公,虽然在班子会上作过约束其行为的某些规定和决议,但那都是出于公心,公事公办,也都符合当今中央八项规定和六条禁令的精神,同时也是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怕他走上不归路。这些道理,作为有相当知识水平和业务能力的执法指挥官的他应该懂得。于私,他的提升,哪一级离开过我?我确实看中了他的小伙儿和能力。再说,平时总是“老哥”、“老哥”地叫着,多亲切呀。即使对我有些不满,也不至于去干那种匿名举报的下三奈的事。管明义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不是他,绝对不是他。”是他,张副局?不会,我们工作一向配合得很默契。难道是他?更不会。他还年轻,近几年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老受着表扬呢,他怎么会?未必是他?或是他?······班子里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是班子外的人?也不太可能。不过也不能绝对地说,人上一百,种种色色,估不透,摸不着。

“管局长,开饭了。”第三个问题还没来得及思考,工作人员就叫来了。

管明义从沉思中醒过来,朦朦胧胧地应了句:“谢谢,吃过了。”这种啼笑皆非的回答,叫人哭笑不得,心生怜悯。是呀,这顿“饭”他确实吃过了,而且吃饱了。那顿大米饭他怎么还吃得下呢?

第二天,妻子杨桂香找到市纪委来了。他是文化局的一名副局级干部。

高中时,杨桂香和管明义同班,一个是班长,一个是文艺宣传委员,由于工作上的默契配合,使他们的接触越来越频繁。那时候的管明义已经显现出引人的帅气,是学校里标准的帅哥。杨桂香也是当时最鲜艳的校花,诱得蜜蜂团团转,嗡嗡叫,竞相来采蜜。可她只渴望帅哥来采蜜。他们二人一起办黑板报和专栏,总是她念他写。同学交来的文稿,他俩一起审阅。审阅文稿时,不知不觉地两头就挨得很近,她额前的短发撩拨在他的额头上,那种滋味简直是美不胜收;他的气息硬是让她陶醉。就这样一来二往,一种莫名的感情在两人的心底里滋生了。她时常望着那黑板上苍劲有力的粉笔字和墙壁上专栏里隽丽秀美的毛笔字发呆,久久不想离去。她怎么也忘不了那一次,他俩一起办黑板报,他站在凳子上用彩色粉笔在教室外墙头的黑板上绘画黑板报的刊头。他画着,她欣赏着。画出的画儿,跟刊头书上印刷的画不差分毫,看着更精神,更气派。望着他那矫健如柱的两腿,宽而挺的后背,平略耸的肩膀,竖而平的后颈直达后脑勺被厚实实的黑发所笼罩。从背影看就那么伟岸,那么高大,如果转过身来再看正面,那就会给人以特大惊喜。正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只听呼啦一声,凳子倒了,只见他一个趔趄扑下来。她下意识地迅速伸开双臂把他接住了,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竟把他抱住了,而且抱得紧紧的,生怕他再落在地上。并且,两张惊恐而紧张的脸也贴上了,也贴得紧紧的,久久没有分开。

高考时,一个理科,一个文科,都考取了大学,但不在一个学校,也不在一个城,管明义住的是公安大学。那时没有手机,只有靠书信交往,信的来往越来越密,简直成了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有时书信相约星期天干脆乘车到一起聊天玩耍。就这样慢慢的恋爱关系建立了。

大学毕业后,一个被组织部选派到县里,一个直接分到文化局当职员。管明义一步步上升到市公安局当局长,市委常委。杨桂香也一步步升到文化局副局级职位。感谢上苍的眷顾,响应号召服从分配支援新区建设,恰巧两人又都来到这座城担当着各自的职位。这两个深深相爱的农村青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来,正式在城里立了足,安了家。说他们是一步登天吗?绝非。只不过和邓赵夫妇相比少走了些弯路,少受了一些磨难而已。只能说他们是直接靠寒窗苦读学得知识而改变命运的。

杨桂香对丈夫的一身正气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却说他有问题,怎么也说不服他,她总觉得是不是搞错了,张冠李戴了,或被小人坑害了。就在“谈话”的第二天,她壮着胆子,似乎是理直气壮地来到了省纪委大门口,要见方书记。门卫打了电话后把她引到接待室等候。毕竟都是同朝为官,只不过分工不同,级别略有差异,所以要见纪委书记比普通百姓还是要容易得多。

约莫半个小时,方书记来到接待室,又领她到她的办公室,沏了茶。方书记开门见山地说:“你的来意我明白,这么跟你说吧,老管是个好同志,好干部,一向廉洁奉公是出了名的,但现实社会上也确有好人犯错甚至犯罪的案例。据初步了解,有些事他是不知情的。其实就两件事,一件是待客收礼金,一是儿子在企业参股。这些事,老管说他不知情,你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方书记。”杨说。

“既然你们都不知情,目前我也表不了什么态,只是值得提醒的是,如果事实成立,那就不好说了,收受下属礼金,并且还有公款,那是什么性质?我不说你也明白。”

“什么?还有公款?”杨桂香傻了眼,心里说:他可是最痛恶那些借公肥私的行为,他不但严训家人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不占公家半点便宜,在单位也经常三申五令,警示同志们。今天他倒成了侵吞公款的主儿,这说得通吗?杨桂香一脸的无奈,正想向方书记央求或解释什么,方书记却一挥手说:“好了,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也无用。当下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变被动为主动,变揭发为自首,以减轻处罚。二是我们加快调查的步伐,看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因素。哎,对了,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一件事,顺便问问你,你儿子婚礼前发过请帖没有,发给那些人?”

“发了,发的就是那天待客的人,都是亲戚和我俩及儿子媳妇的同学、朋友。老管和我两个单位一个人也没请。包括儿子的单位也没请。”

“那么,在公安系统有没有人问过你?”方书记又问。

“我想想,”杨桂香皱起眉头苦苦回忆,“想起来了,好像在婚礼前半个月左右,王副局长问过,忘了在什么地方,他笑容可掬地说:‘嫂子可好,这是到哪呀,去找老哥?一会儿不见又想他了?’他比老管小好多,私下总是老哥、嫂子地称着,他们共班子,就像手足情一样,这么称已习以为常,就随便地应了句‘小*点,还是那么调皮,’寒暄了几句后,他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了句:‘听说侄子要双喜啦?到时候可别忘了给个糖果吃,新娘啥时进门哪?’我也没在意,就把时间告诉了他,并说:‘到时不待客,老嫂子不请你,莫怪啊。’‘得瑟,我们谁跟谁呀’他作了个*脸。就这,方书记。”

“好,这个线索很有价值,我很忙,你请回吧。”还想问下儿子的事,可方书记起身走了。

四、万老汉进城来耳目一新

稀罕事触心动感慨万千

且说杨桂香回到家,看到儿媳妇偎在床上,抱着小孙子抽泣,心里若似刀割,但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语言来劝慰她,只是说:“乖,没多大个事,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劝是劝,可眼下的实际问题怎么办?她还要上班,那月子谁来侍候呢?请保姆吧,多花费倒不是大事,关键是陌生人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跟媳妇说叫她妈妈来照顾一段时间。

“可她在我哥那儿,走得了吗?”媳妇说。

“哥的孩子大些了,叫你哥嫂辛苦几天。”婆婆说。

“那好,我打个电话。”媳妇答应说。

电话直接打给嫂子,说明了情况,请嫂子千万帮这一把。嫂子接了电话,立马告诉了丈夫。万辉也很着急,跟小菊说:“要不晚上咱请示下爸妈。”

老邓夫妇得知消息都心急如焚,老俩商量后对女婿说:“不如这样,你妈到你妹那去,,照顾月子她合适,把你爸接过来住这边,这边孩子大些,他可以。”万辉打心底里乐乎。

老家里只有村办公室有部电话,也有人有手机但不知号码。万辉只好把电话打到村办公室,打了好多次,村主任总说传了传了,可就是没见爸动身。无奈何只好跟妈说:“我说的话不管用,可能得你回去请。”娘听了自然高兴,他来了,也免得打柴人回山庄----两头担心(薪),老头子也不再脸朝*土背朝天没日没夜地干。平常她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可老惦记着呢。这可是三全其美的事。说回,明天就走。儿子买好了火车票第二天就动身了。

再说景秀说服了老万,家里匆忙作了安顿,老两口便坐拖拉机转班车再转火车。火车到了终点站,儿子的车早在那等得,可开车的不是儿子,而是公司的司机。司机说:“万工正致力于一个新项目的研究,抽不开身,邓董安排我来接你们。”

他们走近车旁,一位拉着小孩的姑娘迎上来,指着老万问景秀:“娘,这就是爸?”

“是,这就是你公公,老爸,北方人叫爹。”景秀又对老万说:“这就是俺们的媳妇小菊。”

“啊,小菊好。”老万按老家的习惯合着双手说。他不好意思正眼相看,但又非常想看,只好斜着眼瞟。只见她一头短而密的秀发,真如一丛黛色花蕊,白里透红且滋润的圆脸上挂着一丝羞涩,却又不失端庄,紫唇微开,齿若编贝,两耳吊着秀美的银环,眉清目秀,尤其那两道浓黑的弯眉,简直是天工做的精致点缀,手指上的戒指上面红色花瓣中缀着一颗绿宝石,随着手的晃动一闪一闪的。老万搁心里嘀咕:这用啥词来形容呢?丰润娉婷?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天生尤物?窈窕淑女?······都不确切,反正就是个美,那就是织女找牛郎——仙女下凡了。我得好好感谢苍天。

那边,媳妇也在偷偷打量着公公,只见他头上戴着灰*色的毛烘烘的大棉帽,帽下罩着一幅更加典型的*用地形图,图上的等高线比婆婆的还要粗,还要密。笑一下等高线几乎要重合。那双手,简直是千年的枯松皮。她心想,难道北方人都这样?也许只有这样才会纯朴?可我老公却不是这样啊?!“上车啦。”司机喊道。一声喊,把翁媳二人都从梦中叫醒。

这时小菊才想起对儿子说:“小杰,快叫爷爷。”其实小杰早就在观察这个陌生的老人,见他那皱脸皮长胡须的模样,就有些胆寒。听妈妈说叫爷爷,他怯生地叫了声“爷爷”。

“哎,我的乖孙子。”老万一下把他抱起来,大家都上了车。在车上,爷爷把孙子抱在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孙子。

孙子一手接过红包,一手捋着爷爷长长的胡须问妈妈:“妈妈,爸爸的胡子好扎,爷爷的胡子扎不扎?”这一问,可把师傅逗笑了,老万还没笑出口立马又闸住了。

小菊被逗羞了,说:“你自己试呀。”车子动了。一溜烟地开走了。嘿,我今天也开荤了,这真是骑着羊背咏诗----韵洋(羊)味儿。老万在美滋着。

车子径直朝前开着,可走走停停,前面的车还排着长长的队,等了一阵,还没动。老万叫司机打开车窗,他探出头往后看,“哎呀!后面的队也排那么长,简直看不到尾,真好看。”前面的车动了,像蜗牛样慢慢地往前挪,挪一阵又停了。过一会儿又动了,这回走得快一些,快到十字路口,看样子司机想加速冲过去,可嘎地一下又停住了,弄得车里的人都向前一窜,差点碰着头。老万觉得奇怪,就和司机搭上腔。他问司机:“师傅贵姓?”

“免贵,姓窦。”师傅边答边从方向盘前面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张硬纸片递给他。

“这是啥?”

“名片,上面有我的名字。”老万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窦良”,公司车队队长。

“这不是‘卖’吗?还卖娘(良)呢!”逗得一车人哄然大笑。

这时,师傅也幽默起来了,说:“我们万工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常常夸奖他爹了不起,是鸭子不吃瘪谷——肚里有货,有老学究味儿。请问学究大叔,著名的古戏中有‘卖鹅冤’吗?”这回一车人又都笑了。

“这不是不逗不乐嘛!”老万笑着说,“说正经的,刚才明明能过去,怎么突然又停了?”

“红灯亮了,没抢过去。”师傅解释说,“你看,对面的杆子上有个大灯,灯是绿色的,车子就能通过,如果换成红色的,车子就得停下,让左右方向的车通过,这就叫‘绿灯行,红灯停’”。

“那左右没车走的空档时可以插过去呀,干嘛非要等绿灯亮呢?又没有警察看到。”

“这就是交通规则,第一,要自觉遵守。第二,有天眼管控。你看对面的横杆上有一排黑色的像手电筒样的东西,它们在不停地一闪一闪的,发出炽白的光,那就是警察。警察拿着手电筒蹲在里面,看见有违规的车,他们就大吼一声,跳下来把你捉住。”师傅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说道。

“师傅也逗起来了?”老万更加乐呵起来说。

“有老师傅在,小师傅也学着点嘛,开个玩笑。其实,那叫监控,又叫电子眼,也叫天眼,路过这里的所有各种车辆、行人、动物等都被他照下来,哪辆车闯了红灯,违犯了交通规则,他都一一记下,到时候给你算总账,按规则给于罚款、扣分、吊销执照等处罚。他们就是天兵天将,厉害得很,谁都怕它。”

“跑了不就了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有车辆都有档案,你看每辆车上都有个牌,牌上有号,这就是车的身份证,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找住。如果肇事逃逸,处罚更重。”

“那可是仓颉造字----马虎不得哟,得按规矩办。可管得了有牌车,那些无牌车、摩托、自行车、行人不守规矩怎么办?还不是一样能出车祸。”老万倒有些担心起来。

“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思想觉悟、自觉程度会逐步提高的,同时,科技水平也在不断提升。我们公司正在考虑研究和开发一种新的智能监控设备,这种设备一旦研制成功,安装使用并全面开花,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会在管控之内,不但起监控作用,还起曝光、阻止作用,不用警察就把城市交通和环境治理得顺顺当当。到那时,不光没人违规行驶,连那些随地吐痰、乱丢杂物、乱翻护栏等滥相都会得到遏制。人们由不敢到不想违规,慢慢形成自觉性,那城市就更美了。”

“我儿子就在这公司?”

“对,就在这公司,他正负责这个项目的研究和实验。”师傅越说越带劲,竟忘了看灯,后面车的喇叭响个不停,抬头一看,绿灯早亮了,车终于动了。

老万竖起大拇指对关景秀说:“咱们的儿子就是块金,是金子,放在那里都发光。”

“那媳妇呢?”景秀问。

“是玉。”

“那孙子呢?”

“是宝。”老万兴奋地答道,“这就叫珠联璧合,金玉生宝。咱老万家祖坟冒烟了!”

车子朝前开着,走在宽敞的马路上,老万看着两边的景物,几乎是激动万分,口里说个不停。透过车窗,看到马路好宽好宽,中间有一条*色双线,车子分两边各行其道,不存在争抢让道。两边去来的车辆,那才叫歪嘴子吹喇叭——多多多(哆),来往穿梭,数不胜数。那路面干净亮堂,说悬乎点儿,穿上白衣服在路上打个滚,几乎就沾不上灰。路的两边是绿化带,绿化带外边是宽绰的人行道,再两边就是各种式样的楼房,高的高耸入云,坐在车里看不到顶。

车子拐了个弯,进入一条较窄的街道,来到一个大酒店门前,一个戴袖章的人指挥着车子停到一个车位上。车上一行人跟着司机进得酒店,上得二楼,走进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摆着一个很大的圆桌,圆桌上有个大转盘桌面,上面摆好各种果点和茶水杯。

邓赵二人早在这里等候,亲家们终于见面了,两两的手握的紧紧的。邓万金感觉到象是握住一个草把子,一阵酸楚不由涌上心头。就是这样一双手,养育了一双成器的儿女,同时还在修造着地球。

等了一会儿,儿子赶来了,人到齐了。相互寒暄之后,开始吃果点,饮茶。老万看着大圆桌,心想:那么大的桌子,这边的人怎么够得着那边的东西呢?他正在发呆,只见大桌上面的圆盘桌转起来了。他环视一周,没看到有谁扒桌子,怪了,怎么自己转起来了?太神奇了,太神奇了!过一会儿,果点收起来,开始上菜。统统换了一套,每人面前摆上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个小碗、一个勺和两个杯,用塑料密封着。加上一双套着套子的筷子。还有一个盘子装着白色的小湿布,每人有一块金*色的盖腿布。服务员首先用筷子用力朝老万面前的密封塑料上一捣,只听“啪”的一声,见那塑料被戳开个洞,然后,撕掉塑料取出杯和碗。紧跟着“啪啪啪啪啪”一圈放跑似的响起,各人都如此这般地取出了各自的碗和杯。这套数,老万听都没有听说过。

菜一样样地上来了,大盘小盘地摆了转盘桌的外缘一满圈。那菜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多数都叫不出名堂来。“吃呀,吃呀。”亲家公亲家母开始请菜了,首先从老万、景秀那开始给每人送上一个大螃蟹。好大的螃蟹,比巴掌还要大,看着那对大夹子挺吓人的,腿根部毛烘烘的,怪瘆人的。服务员给每人发一副一次性手套。老万戴上手套,把螃蟹拿在手中发愣,不知从何下嘴。儿子见状,急忙下位来到老爸身旁,接过螃蟹,把它掰开,教老爸这能吃那不能吃,这怎么吃那怎么吃。然后用筷子挑一点蟹*送到老爸嘴里,问:“怎么样,好吃吗?”

“味儿可以,就是腥味儿大。”

桌上的菜五颜六色的,样样好看,有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海贝、螺丝,还有没刺的软葡塌塌的不知是什么鱼。这些都腥,不是一般的腥。怎么没见大块蒸肉和鰱子、草鱼或喜头儿呢?喝的酒,说是什么洋酒,红红的,什么味儿?像马尿,还不如俺老家的高粱大曲酒,什么茅台呀,五粮液呀怎么不拿出来尝一尝呢?当然这只是他心里在想。

几经碰杯后再没多劝酒,服务员给每人舀了一碗不知什么汤,就着一个小*饼,就算是饭。吃完喝完,大家都放了筷儿,而老万远远没吃饱,可也不好意思再吃,只好怏怏地也放下筷儿。这时,只见服务员推着车,车上有一个大塑料箱和一个大木桶,来到桌前,把桌上的剩菜一盘一盘地倒进水桶,再把盘子放进塑料箱码着。好多菜只吃了一点儿,有的盘里根本就没动,可服务员们却毫不吝啬地统统倒进了水桶。老万十分心疼地咋了咋嘴,摇了摇头,心里说:早知道要倒掉,就该多吃点,撑死了比浪费了强。这真是一串金珠换颗针——不知贵贱,这不是糟践老百姓吗?这些人都是抱着蜜糖罐,忘了*连苦,也许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连苦。难道这就是城里人的生活吗?怪不得小宝说“你们安心地到城里享福去吧。”后来才听说,那酒比茅台还贵得多呢!

午饭后,老万一起回到儿子家,今晚就住这儿了。儿子住十五楼,进了电梯,门关了,儿子把门边一排字上十五的地方按了一下,字亮了,只觉得电梯稍微动荡了一下,不知不觉地眨眼功夫就到了。出了电梯,老婆子说上面还有几十层呢。“那不杵到半天云里去了?”老万说。进了门,打开灯。“哇,好宽好亮啊!”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换鞋,脱掉脚上厚厚的、硬硬的、重重的老式牛皮鞋,换上轻软的棉拖鞋,再把脱掉的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老万看到地上铺的是大块瓷砖,干净透亮,像镜子一样,那砖面上的纹理若似水里的波浪,叫人抬起的脚不敢往下放。“老婆子,这脚一踏下去,不就要漂洋过海了?”

媳妇也忍不住说:“爹真逗。”

再看墙壁,洁白光滑。一面墙上挂着四张地图,有世界的,中国的,省的和市区的。另一面墙上贴着好大一块玻璃镜,能把整个身子全照进去。老婆子说:“这叫形象镜,在他们公司上班是要讲形象的,出门前,他们都要对着镜子照一照,到了公司,进门还要照,你也照一照吧。”老万想,还有那多讲究?他对着镜子照一下,天啦,这形象与这房太不相称了,格格不入。再看正屋里有一个平板大彩电和真皮沙发椅,那长的能当床睡。老万试着坐一下,呀!差点把人弹起来。在那一头被一道木雕花纹的隔断墙隔成四四方方一小间,里面摆有桌椅,都是红木的。

老万问:“这就是堂屋?”

“不,这叫厅,一大一小,小的叫餐厅。”儿子回答说。

老万抬头看房顶,和老家有两层楼人家的房子那石灰糊的天花板可绝然不同,它可不是平板,而是一层一层的,四周装着各式各样各种色彩大小不等的灯,中间吊着一个大灯组。墙上一排开关,一个个开关试着按,会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光,一会儿亮亮堂堂,一会儿灰蒙蒙,如同腾云驾雾。老万说:“儿呀,你这哪是织女下凡啦,明明是牛郎升天啦!这简直是天宫!玉皇大帝该住啥样的房?”

“那这比作天宫,明儿有空带你去看你孙子的外公婆住的,离这儿不远,在一个小区,只是他们在别墅群。那比这‘天宫’还高级,那该叫什么宫?”

“天空的宫叫‘天宫’,那再上一层就是太空,那宫该叫‘太宫’吧。”逗得一屋人都笑了。

然后又逐一看了厨房、卫生间和四个室以及储藏间,每个室都有电视、电脑、和空调,小孙子的书房和床铺占一个室,儿子的家庭工作间占一个室,给爹娘住一个室,小两口住一个室。停停当当,舒舒服服。“这城里人是享福!”老万这样想。他说:“儿子媳妇呀,爹娘得感谢你们,托你们的福,也来韵韵这天堂的味儿。”

儿子说:“爹,不能这样说,其实,都是你们的功劳,没有你们哪有我们啦!”

媳妇也接着说:“没有你们老一辈当年的艰辛养育,哪有我们的今天啦!”

老万听了心里乐滋滋的,对景秀说:“听听,俺们的儿子媳妇多懂事,多明理,多开朗,多孝顺!”

景秀也说:“就是么。”

婆婆做饭,吃了晚饭,一起出门转了转,回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好好洗了个澡。水龙头里的水,想要热的有热的,想要凉的有凉的,想要温的有温的,想要烫的有烫的。头顶上还有四个大灯,像火炉一样,暖烘烘的,可舒服。都洗好了就入室睡觉了。老万夫妇坐在宽大柔软且有弹性的床上,老万说:“今儿个住在‘天宫’里,让我们也好好韵韵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在御床上寻欢时的仙人趣味儿,你看这床多配合。”

“真是老马不死旧形在,”景秀又是轻轻地捅了他一锤,“还是那样老臊包儿。”

“在你面前臊包儿,在别人面前我可正经呢!”说着一起钻进了被窝······

那屋小菊问丈夫:“都开春了,天也暖和了,爹怎么还穿那么厚哇?”丈夫说:“北方还在过冬呢。也是该换一换。”

第二天一早都起来了,儿子说:“今天正好周末,吃过早饭,带爹去理个发,再到商场买套衣服,你穿的衣服太厚,在这里用不上。然后我们一大家子和小杰的外公婆一起到妹子家去。妹子落了月,家里又出了这档子事,都还没有顾得上去看的。明天都过去,娘就留在那边。”吃过早饭,如此办理,老万理了个发,索性染了个发,换了套装,甩掉了硕大的旧棉帽和肥厚的牛皮鞋,换上了锃亮的南方式的皮暖鞋。

老邓夫妇也过来了,一见面就惊喜地说:“哇,面貌一新,气宇轩昂,这里有句俗话:佛靠扛,人靠妆。按我们老家的说法叫:人靠衣装马靠鞍。年轻了,帅气了,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小伙,是不是?我的亲家母?”

“还别说,别看我现在老态龙钟,年轻时容貌不比我儿子差,不然你亲家母能披荆斩棘闯过龙潭虎穴排除一切干扰义无反顾地一门心思追着我?那是后话,待有时间给你们慢慢道来。”老万自豪起来。

“爹不老,这一收拾,年轻了,还棒,还帅。”小菊急忙接上。

赵丽萍唬了一下小菊说:“傻丫头,哪有媳妇这样夸公公的?”

“那有啥?就是么。”小菊不服气地说。

赵丽萍又转向老万说:“看,我们的老亲家炮儿起来了,她追你?倒着说的吧?”她又拍着景秀的肩膀逗着说,“是不是?”景秀抿着嘴笑。

老万又跟上一句:“你看,她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害羞呢。”

七个人两辆车,今天自驾,朝着另一个亲家家的方向前进。如果不堵车,大约三到四十分钟的车程,结果用了近两个小时才爬到目的地。老万虽然看女心切,心里焦急,但堵车也让他无可奈何。车子开到公安局生活区,杨桂香早在门口等候。车子过门岗取出进门卡,进得院内找车位停下。老万又看了个稀奇,拦车的杠子本来是横着的,可卡一抽,杠子自己竖起来了,没有人啦?他没问,这就是自动化吧。嗯,记得窦师傅说过什么智能装置,这莫不就是智能?

杨桂香把一行人引到一栋楼房中间的一个门,门上写着“二单元”,说是在三楼,伸着右臂请大家上楼。老万一看,不是电梯,再抬头一看,楼房好矮呀,数一数只有七层高,从外观看,楼房不新,很一般。上得三楼,进门一看,宽也倒宽,就是没有儿子的那么亮堂,墙上也挂着几张地图,也有大镜子,可顶上没有那么漂亮,那么耀眼,总之,没有儿子的房子看着过瘾。他心想:这么大的官住的房子还没有百姓的好。一路上看到那么多高楼大厦,都是哪些人在住?一个为人民除暴安良的公安局局长竟住这样的房子?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问了一句:“弟妹,就这房子,没别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觉得太唐突。

“是的,这还是原来单位建的老式房,开始是分的,后来搞房改就买下了。儿子结婚前一年,我跟老管提出过是不是搞按揭再买一套房子给儿子结婚作新房,可老管说:‘我们人口又不多,买那么多房子不是闲着,这房子也蛮宽敞,住着不是挺好的吗?房子不在档次高低,只要家庭和睦、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住什么样的房子都是幸福的,再说,搞按揭利息也不得了。’就这样以后再也没提买房的事。结婚前,只是把屋內简单装修了一下,把新房装饰了一下。你姑娘人不错,蛮支持我们的意见和作法。我还得感谢你们夫妇养育了这样一个懂事、明理、勤奋、节俭、孝顺的好女儿。”

“过奖了,都是你们教育得好。”景秀插着说了句,“亲家和女婿都不在家,这可辛苦你了。”

“不是吗?我现在是昏头转向不知所措。媳妇落月,本该请保姆的,可老管说请外人不放心,家庭因保姆而出事的案例太多,不得不防。我们生儿子的时候就是请自家亲戚来照顾的。儿子长大上学了,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学校寄宿,星期天接回来。放了寒暑假,只好把他送回老家交给奶奶或姥姥。现在他们爷俩都在纪委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还要上班,没办法不得不跟邓总商量,请亲家母过来。也好,坏事变成好事,要不是这,亲家公恐怕还来不了嘞,牛郎织女只隔一道河,你们却隔的是千山万水呀。”

老万说:“昨晚听儿子说了,家里出了这档子事,怎么会嘞?早就听说亲家公是正派人物,是好人,好人咋还会受冤枉气呢?这国家不是撕了被面拽棉絮——乱(烂)套了吗?”

“不能这样说,。”亲家母纠正说,“国家没乱套,国家是讲*策、讲纪律、讲法律的,乱套的是那些违纪、违法、犯罪分子和一些卑鄙小人。反腐败就是要惩治那些腐败分子,不惩治腐败,国家才真的要乱套呢。被小人陷害也是有的,但相信*和国家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大家对此都表示同情和不解,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又叙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就去吃饭,饭还是安排在酒店里。这顿饭可没有那顿奢华。饭后,老邓提出要走,杨桂香再三挽留,还眼泪把洒,说:“好不容易相聚一次,家常话还没叙完呢,你们就这样匆匆走了,我好难受。”话说到这份儿上,也不好坚持着要走,只好留下。

下午,景秀在家照顾闺女,其他人都被杨桂香带着出去转转。转来转去,那些街道、马路、楼房、商铺都大同小异,老万已不觉新奇。公园里的树木、假山、怪石对老万来说也不算新鲜,倒是有些事让老万觉得稀罕。他们来到海洋世界,一进门,阴森森的真像一头扎入了海底。往里走,是深蓝色的海水。人就像身上带着分水宝,把水分开一条道,在海底里行走,两边和头顶都是水,水里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和植物。诸如鱼、龟、海马、海猪、海贝、珊瑚等等,大小不等,形态各异,无法一一说清,只可笼统地说是种类繁多、千姿百态、变化多端、五颜六色、五彩缤纷,就连植物也是争奇斗艳,叫人目不暇给,看得人眼花缭乱。特别是那筛盘大的老鳖向着你游来,似乎是向你扑过来,你会刹时神经紧张,甚至吓得要倒退几步。据讲解员讲,这水和生物都是从海里弄来的。真了不起,了不起呀!这真是孙悟空见观音——真神。老万这样感叹着。

从海洋馆出来,天已不早了。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广场,那里聚集好多人。跳舞的、打拳的、打羽毛球的、杂耍的、拉弦唱歌的等等,五花八门,各尽其技。唯有一项活动倒吸引住老万,在广场的一側搭有台子,台子的幕布上方挂了一幅红布横标语,上面写着“赈灾捐献文艺义演会”,两边挂着一幅对联:

上联是:四面亲朋均奉诚挚爱心赈灾区

下联是:八方同胞都献真金白银救难民

就这幅对联却引起老万的兴趣,说:“这对联编的不错,但有美中不足之处,一、‘真金白银’与‘诚挚爱心’词性不对称,二、‘难民’从词义上讲还是可以相对的,但从意义上讲总觉得有点不妥。”

“嘿,没看出来,万兄肚里很有点墨水呀!”杨桂香伸起了大拇指。

“过奖了,其实我肚里没多少水,和你们相比是戴着斗笠亲嘴——差远了。”

“差多远?”

“孙悟空的一跟头——十万八千里。”

赵丽萍也来劲了,打趣说:“两个斗笠沿加起来最多两尺多,两嘴咋就隔那么远啦?”

哈哈哈哈!一阵哄笑。

“我只上了个初中,还是南郭先生吹竽——滥竽充数的大队小学戴帽的初中班。那时正普及中学教育,大队办初中,公社办高中,大点的大队还开高中班。时间不久搞整顿又撤了。你们——我的亲家公亲家母都是本科呀,硕呀,博的,都是飞机上的暖瓶——高水平(瓶),一个个都是被窝里洒香水——能文(闻)能武(捂),所以,我在你们面前摆谱,那才真叫班门弄斧。

老邓一听确实来了兴趣,也开了腔:“万万不可小觑,万兄确实不简单,你肚里怎么就装那么多歇后语呢?”

“其实也没那么多现成的,主要是靠灵感,需用时,就煎饼摊上卖煎饼——现做呀”这回又都忍不住笑了。

台下面有两个人抱着捐献箱在人林里穿来穿去,所到之处,人们都纷纷向箱里丢钱,老邓带头这一行人个个都丢了钱。

天晚了,该回去了。走到一个巷子里,又碰到一起搞募捐活动的。有人在场地上玩手劈砖、吞刀、骑独轮车等老套杂技。一个小姑娘端着一个蔑篓子在人群里穿梭,像说唱词一样鼓动着人们献钱,也说是救灾。可看热闹的人多,丢钱的人少,老万有所不解。他刚把手伸进兜里准备掏钱,却被杨桂香阻止了,“走,快走。”这回老万可就被子捂着头——蒙了,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回到了家。到了家杨桂香才告诉他,广场那捐献是*府组织的,可以捐。这边的是私人卖艺的,不可信,不能捐。她说:“当下仅捐献这一项就名目繁多、鱼龙混杂,有*府组织的,有慈善机构组织的,有大型单位组织的,也有私人卖艺的,利用人们的爱心、善心而行骗的,叫人难辨难分,有人就浑水摸鱼,从中获利。所以,不能一见到捐献就掏钱。不过,是真是假明眼人能一眼看穿。”

“城里还有骗子?”老万诧异地问道。

“有,人上一百,各种各色,骗子、小偷、劫匪到处都有,只不过城里人口集中,这类人显得多一些。所以呀,在城里走路、办事得谨慎些。”

“哎呀!那不世事乱象了吗?城里人还能正常活下去吗?”

“也没有那么严重,第一,国家有法律,现在是依法治国,依法保安。第二,人人都要学会自我防范。让犯罪分子无懈可击、无缝可钻。等老管回来,有机会他给你讲防骗防盗的招儿,还编的有防骗防盗歌嘞。你这个老学究哇,保管一听就会,说不定还能当宣传员呢。”

吃过晚饭,景秀留在这里,其他人返回,正赶上堵车高峰,车灯都亮了。又是一个十字交叉路口,车又停下了,恰好被挡在路口等候绿灯亮。趁这个机会,老万头伸出窗外极目四下张望,哎呀,这景比白天还好看,不由诗兴大发,随口咏了起来:

堵车好看,美丽壮观,

此情此景,若当年龙灯再现。

长龙摆阵,一步一停,

此情此景,似田野蜗牛爬行。

一处四线,堵车千万,

此情此景,如长龙对峙两边。

美丽壮观,实在好看,

此情此景,正展示美好前景无限。

绿灯亮了,车动了,一路上老万不断说叫走慢点,他要看夜景。这夜晚的城市又是一番景象:马路上的路灯杆像戴着“矿井帽”的卫兵一条线地严肃地矗立在马路两旁,接受“首长”的检阅,“矿井帽”下的探路灯发出耀眼的光芒;视野所到之处全是闪烁着奇光异彩的灯海,仿佛天上撒下专门来装饰这座城市夜空的群星,那最高楼顶上的灯光若隐若现酷似还留在天上的星;临街楼面都是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绚丽多彩、闪烁不定的跑马灯式的装饰灯,加上川流不息的跑车灯,那景啊!真所谓泰山顶上观日出——风光看不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儿子家,当晚无事。

翌日,正好是双休的第二天。每个双休爸爸妈妈总得有一人带着儿子完成一天的野游,这是雷打不脱的惯例。爸妈都是单休,所以他们轮流值班地也要保证有人陪着儿子双休。多好的机会,老万可陪着孙子一起出外观光了。

万辉对儿子说:“你今天当向导,领着爷爷我们一起去逛新城好不好?”

“好!”小杰高兴极了。万辉说街上停车难,今天不开车,搭搭车,走走路。

他们先地走,出了小区门向左拐,沿着人行道漫步走着,一出门老万就开始赏风景了。好宽的街道,中间有桥墩,上面是车道。桥墩的两边各有三条跑车道,跑车道外边是非机动车道,再外边是铺着彩色砖块的宽绰的人行道,再外边就是各式各样的楼房了。楼房下面就是五花八门的商铺。他无意也无时间一一进得商铺浏览,只是一股劲地朝前走。他抬起头看两边的楼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闪烁的流动着的斗大的红字,给他印象最深没齿难忘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国梦”、“奉献精神”、“XX市精神”,还有“XX市每天不一样”等的宣传口号。他心想:这些都是精髓,是航标,是指路灯,是奋斗目标。中国人都应该时刻牢记,还要身体力行。这些来往穿梭的人们,不知是不是都把它当回事。总有一天有机会,我得考考我的那些孩儿们。其他的一些滚动的和固定的大红字多是些广告和门面招牌,他无心记这些。

“哎呀,火车跑到天上去了!”老万突然惊叫起来。

小杰哈哈笑起来说:“那不是火车,是轻轨。”原来中间墩子上的车道是轻轨道。

“走,让爷爷去体验下轻轨。”万辉说。向前走了约米左右,到了轻轨站。上了两道楼梯,走过一道长廊,进到售票厅。万辉问:“爹有没有老年证?有老年证坐轻轨可以免票,这是国家对老年人的关照。”

“没有办,听说县城里老年人都办了证,坐公交不要钱。农村没有办,就是办了也没有用,在哪儿坐公交哇?”

“不光坐车,旅游点上还可免门票,明儿问下能不能在这儿办一个。”万辉说。他们过了安检,用买的牌牌儿在指定的位置按一下,拦门杠开了,人进去随着人流到得候车处。一会儿,车来了,老万一看,跟他来时坐的火车一个模样,只是没有那高,也没那长。车停了,门一开,下车的人出来后,外面的人蜂拥而入,开始纷纷地抢座位。他们没抢着,就在中间站着。这时有一位姑娘起来给老万让了个位,老万千恩万谢。

不知过了多少个站,他们下车了,又用牌牌儿开了拦门杠。出了这站,又乘扶手电梯下到底层。老万问这是到哪儿,万辉说转地铁。老万又问什么叫地铁,小杰说还是这样的车在地底下跑。老万又觉得新奇,说“这车还有孙悟空的本事,能上天入地呢!”他们用同样的方式坐上了地铁。在地铁里看不到外面的景物,只能看到灯光。到站下了车,还是同样的方式出了门,乘扶手电梯上到地面出了站。

小杰问爸爸到哪去,万辉说去看看新建工业园。“那我们坐公汽?”小杰问。

“不,公汽太挤,打的去。”万辉说。

他们拦了辆的士坐上,老万坐在副驾上。走了一会儿,车开始上坡,像转圈一样,车子似乎斜着身子跑,跑过一个弧形道,又上到另一个弧形道,把人都转迷了,最终转到一条好宽的正道上。一看,正道两边好多条半圆形的跑道都与这正道紧紧相连,像羊角,不,又像螃蟹脚四下伸开,真好看,真气派、真壮观。老万忍不住又发问了:“这里怎么那么多羊角路?”师傅说是集中在这里上下三环线的弧形道。“什么叫三环线呀?”老万又问。

“环线就是围着城中心转一圈,从内往外第一圈叫一环线,还有二环,这是第三圈,叫三环。这三环原在城外,是市郊,农田,菜地,还有荒坡。没几年,高楼像雨后春笋样突突冒起,各条马路就像设计师画地图那样快速地延伸,眨眼功夫,这里就成了繁华的市区。车子走在原来荒坡处,只稍微有爬坡的感觉,素未来过的人根本想不到这儿曾经是荒坡。现在又开始建设四环线,再过两年,是个啥样?说不来,反正是这城市还要大,这园儿那园儿的,这项目那项目的将会像天上的星星遍布全市。”师傅兴奋地介绍着。停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其实,这里原是一个小城镇,改革开放后,短短二十几年光景就变成一个举世闻名的现代化的滨海大城。”

“我们的国家了不起,人民了不起,任何人间奇迹都可造出来,真可谓‘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老万情绪激动地说。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那像这样的羊角路不到处都是?要坐在飞机上才好看呢,设计师真是不简单啦!看来,这城市变化的步伐走路就赶不上啰!”

跑了一阵,又是弧形道下了三环线,驶向工业园。到了工业园,师傅叫下车,万辉说工业园大得很,地走一天都看不完,请师傅开着车慢慢走。这工业园也是纵横交错的马路,马路两边是一处处宽大的独立院落,每个院落临路面都有漂亮别致的大门,式样千差万别,上面横幅一般都是每个公司的名称,门两边挂着各种标牌,如什么什么*支部委员会、什么什么工会委员会、什么什么公司管理委员会,等等。一进工业园,首先看到的是“XX市工业园区管理委员会(招商局)”的大幅标牌,那是一座十分漂亮的高楼。往前走依次是“XX市华龙科技有限公司”、“XX果品有限公司”、“XX市XX油脂加工有限公司”、“XX市粮食加工有限公司”,诸如农产品加工、化工、纺织、建材、冶金、机械、制鞋、、生物、科技、电子商务、新能源等等产业举不胜举,看不完也记不住。再往前走,是庞大的汽车城,其中分某某牌汽车制造有限公司,一种牌一个厂,厂院里停着一排排崭新的汽车。还有汽车配件有限公司。还往前走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大工厂,大门两边各有一个穿*服持枪的门岗,门外没标明是什么厂。太大了,要想经纬都走到,恐怕开着车也得半天走。“这哪里是工业区呀,简直又是一座城,这才是城市,大城市!怪不得到处滚动着的红色大字标语中写着‘XX市一天一个样’真不假,这才叫日新月异。”老万惊叹着。

出了工业园,万辉叫的士走了,他们又开始步行了。小杰吵着饿了,说要吃肯德基。他们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家肯德基店,站了半天队,买了三份。老万看着不知都是些什么东西,都是油炸的,说是什么薯条、虾卷等等的,还有咖啡、牛奶、牛肉粥等。老万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呀?怎么没看到鸡?没有鸡怎么啃啦?这东西好吃吗?可小杰吃得特别香。管它呢,肚子饿了什么都吃得进,只要不是*药。一小碗粥老万也不品什么味儿了,两口就把它喝完了。吃完喝完,反正老万没吃饱,也算了。不怎么好吃,可还那么昂贵,老万吃着心疼着,尽管不是他掏钱。

都吃完后,万辉说:“爹不是喜欢看稀奇吗,我带你去个地方,兴许能碰到什么稀奇事。”

“行,我倒要看看咋个稀奇法。”

他们走了好一阵,拐进另一个街道,街道口上放上几个很大的石圆球,不让车进去,说是步行街。沿着步行街往前走,只见街道不怎么宽,却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商铺里卖的多是些化妆品、金银玉石类的饰品、稀奇古怪的叫不出名堂的小玩意儿。走着走着,似乎听到拉弦的音乐声,这对老万可有吸引力。他们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走了大约里把路,向左拐进另一个街道。这个街道全是小吃店,名曰“小吃一条街”。老万无心浏览,只找琴声的发源地。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原来就在一个小吃店。进得店一看,这哪是小吃店啦,简直是个大吃店,偌大的房间摆满了餐桌,足有几十桌,餐桌上都占满了人。一个个餐桌上火锅里冒出的五味齐全的浓烟蒸腾而上,加上香烟的吹烟,整个房间烟雾弥漫,人若同在天上云雾间。说话声、嬉闹声,加上二胡、板胡、京胡、大弦、三弦,曲剧、豫剧、京剧、越调、楚剧、粤剧、革命歌曲、打鼓说书、使劲儿摇拼命嚎的现代流行歌曲,各献其技各显其能的喧闹声震耳欲聋,真可谓是一片别样繁华的世界。

他们往门口一站,一位女服务员就迎上来领着找到一个刚走人的餐桌,又来人急忙收拾并重新摊上塑料桌布,又每人倒上一杯茶水,然后拿出点菜单递给万辉。老万一见,急忙摆手,说:“对不起,刚刚吃过了,只坐坐。”那服务员的脸立马晴转阴,收起了满面春风的笑容,把手一摊,意思请出。万辉赶紧扭转局势,说:“把单给我,点菜。”服务员的脸霎时又晴了,笑容可掬地说:“这位大叔真会开玩笑。”

刚坐定,大约四五十岁的一男一女就来到桌前,那女的二话不说,两手从背后搭在老万肩上,开口唱起来:

哭啼啼将官人怀中抱搂,把为妻屈情事细听来由。

你不该听信那法海禽兽,劝为妻饮雄*将恩作仇。

万辉把手一挥说:“不唱了,要吃饭。”可老万不高兴了,因为他听唱的是曲剧《哭阳调》,那声、韵都足,够调,满动人。大弦拉得也不错,他想继续听下去,便叫接着唱。

自从你舍为妻暗暗出走,哪一夜不等你到月上高楼。

对明月思官人空帷独守,女流辈不由得我愁上加愁。

一愁你出门外遭贼*手,二愁咱夫妻们恩爱难丢。

三愁你茶和饭未必可口,四愁你衣服烂无人补修。

为救你盗灵芝我昆仑山走,偶遇着老法海作下对头。

水漫上金山寺把你来救,只杀得数十合分不出谁胜谁负。

眼见得许官人即被救出,怎奈何那老妖施展妖术。

忽然间妻腹痛难以忍受,老法海笑哈哈火上加油。

若非是小青儿舍命相救,怕只怕妻有命也难以保留。

许官人手拍胸你思前想后,谁的是谁的非我的官人啦,

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在上头哇!

那女人唱着唱着两手伸向前面作抱状,似乎真的像在戏台上唱戏那样,把“许官人”“怀中抱搂”。万辉看不下去了,叫一声“爹”,使了个眼色。老万只顾闭目聆听、和韵其味,根本没注意那女人的动作,听得万辉一声叫,又看到眼色,方才醒悟,赶忙起身。与那女人四目相对,一时似乎都觉尴尬。不过老万总觉得这女人唱得真好,虽然戏词儿与原本不全相同,但出入不大,大同小异,唱戏么,就是唱着编着。

万辉掏出两张10元钞票递给那男人,示意叫他们走,可那男人不伸手接,说:“看着大侄子天平饱满,人俊个帅,气宇轩昂,一定是才高八斗,金玉满堂,今儿个怎么开起这种玩笑来了?就凭你老婶子唱得舌干口渴,也不至于只给这点儿,何况还唱得那么动情。”老万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娱乐的,而是卖唱的,她的动情,双手要搂的不是人,而是票子,为的是多搂点票子。

万辉喊服务员上菜,服务员看到这局面,灵机一动说:“还没好,请等一会儿。”万辉说:“烦人。”老万却想:终究要钱,菜又没好,索性再唱两曲。

为了缓和气氛,老万先拉起家常,说:“别误会,真的是开玩笑。听老弟的口音,不像是南方人?”

“是的,我们是河南人。”

“这就对了,我们虽然不在一个省,但临近,都是北方人,那我们算老乡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是不?”老万拉拉凳子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那男的示意女的先坐下,他取下背上的大袋子后也坐下。老万看到袋子里有好几种乐器,有板胡、二胡、京胡,手里还拿着大弦,吃惊地问:“你都会?能唱几种戏?”

“都凑合,曲剧、京剧、豫剧、梆子都敢唱。”

“了不起呀!”老万翘起了大拇指。

“什么了不起呀,就是要饭,没有两手,难要哇。”

“那请来一段豫剧行吗?”

“行。”那人取出板胡。

老万说“我试下行么?”

“你也会?”

“试试么。”老万接过板胡,上下看一看,做好势子,拉两弓,定定弦,说:“来段杨六郎大表,二八板,我拉你唱。”那人清清嗓子,唱起来:

八王爷呀!

不提起过往事倒却还好,提起了过往事我心如火烧。

俺杨家世世代代抗北辽,一个个忠心耿耿把国保。

我的父兵困在两狼山上,无救兵碰李陵碑誓死也要把国报。

我大哥枪挑辽将十八整,竭尽力倒马下惨遭践蹈。

我二哥替八王爷刀下丧生,我三哥万马踏尸首没了。

我四哥流落番邦未忘报国,我五哥被逼得削发为道。

我七弟马踏万*雁门求救,被潘贼万箭穿心在芭蕉。

我的母年高迈屡屡出征,女眷们哪一个没披过战袍?

一个个战场上出生入死,一个个又都是命殒战壕。

为保朝俺杨家殚精竭虑万万没想到六郎儿我到如今只落得个三关招讨。

八王爷手扪胸细细思量,万岁爷如此做是为哪招?

一片掌声,不知是为唱而鼓,还是为拉而击,也许二者兼有之。

菜上来了,二人说要走,老万强留,二人千恩万谢,把东西放进桌下,相互谦让着坐下。老万特地要来一瓶酒,开始互相请酒了。一边喝酒一边唠起了家常。老万问几十岁了怎么还跑到南方来,家里还有什么人。女人说:“都是上辈子造的孽,该这辈子受。还记得《卷席筒》里有句词儿‘张苍娃我家住在登封小县’俺家就在登封县的一个小山村。”

没等女人说完,男人抢过话头说“老兄人真好,敢问贵姓,怎么也到南方来?”

“免贵,姓万。我有一儿一女,大学毕业后都在这城里工作。”老万指着万辉说,“这就是我儿子,在一个大公司当工程师,这是我孙子。”

“哎呀!”那男人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才真叫无巧不成书,怎么就会这么巧?老兄,老弟也姓万,咱们是一家人啦!可惜,老弟命不如你。你是上辈子聚福,这辈子享啊!”老万问起缘由,那女人悲切地讲起来了他们的故事。

他们俩也是一对棒打不开的爱玩的鸳鸯鸟,打小就爱好音乐,喜欢唱歌。上小学时就开始学习拉弦。他们都参加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就是在宣传队里结识的。河南人爱唱豫剧、曲剧,也唱梆子、京剧,那时多唱的是“样板戏”。

命运捉弄他们,使他们不能顺利结成伉俪,随着时局的变迁,历经坎坷,最后在贵人冒着风险的鼎力帮助下终成眷属。他们曾和村里人组合过戏班,到处游唱。后来年轻人大都出外打工,戏班不得不散了。他们育有一子,如今已有二十多岁。如果儿子接上媳妇,再有孙子,那这俩老不该享受天伦之乐?然而并非天随人愿,命运继续捉弄着他们。

谁知道,他那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从小不爱学习,逼着上学,偷着逃学,家长无法,老师无奈。长大一点儿,便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后来小集镇上有了网吧,几乎天天跑上好几里路到集镇泡在网吧里。没钱了就回去要,不给,就使气,甚至翻箱倒柜地找,后来就偷,或者公开拿东西出去贱卖。大道理小道理不知讲过多少次,软的硬的办法不知使过几多回,都无济于事。再后来,家里没钱给了,他也很少回家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找也无法找。有一回,两个警察把他送回家,说他在外面偷人家,家长好好管教,再犯了就要送少管所。他们想把他送到学校去,可他死活不去,没办法,就似劝似逼地带他下地干活。好了一段日子。不久,又旧病复发,趁其不备又跑出去了,这回杳无音讯。夫妇俩四处寻找,亲戚家,同学家,集镇网吧里等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每每都是无功而返。没招儿了,只好任其自然,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了。

两年后的一天,突然接到派出所的通知,叫到派出所去。他们去了一看,儿子一脸乌黑,憔悴难堪,头发蓬乱,胡子老长,衣冠不整,手被上铐。心疼死了,可又恨极了,真叫恨铁不成钢。不管咋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只得向派出所的同志保证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苦苦哀求放他一马。可人家说,什么都晚了,他参入*博,欠下高利贷无法偿还,曾几次持刀抢劫,这次又参入绑架,已构成犯罪,并且已达到负刑事责任的年龄,所以,只能交司法机关处理。“天啦,我们这是咋啦?”

坐了几年牢,爸妈算是不到处找他了,可要不断送吃的,穿的,想千方设百计改善儿子的生活,想温暖他的心,促使他好好改造,改邪归正。终有一天刑满出狱,爸妈欢天喜地。几乎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弄来给儿子吃,可怎么也见到一丝笑容,听不到半句感恩语和忏悔的话,天天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刚出狱一个多月没叫他下地干活,叫他在家好好休养。以后逐渐地分配他一些活路,可他就是不诚心干。没办法只好托人给他找事干,不好好读书,没知识,能干啥?只能下力。亲戚帮忙在镇上建筑队里找了活,可没干到俩月,人家又不要他了。问他咋回事,他不说。问急了,他没好气地说:“你们咋不去干?累死人的。”后来又托人还是在镇上找了个稍微轻松点的活,每月能拿千而八百的,而他总是不够花,还要俩老贴,问他钱干啥用了,从不实话实说。后来又要钱买了个手机,说是能上网的,回到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玩手机。玩就让他玩嚒,总比在外面惹事强。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天,突然来了几个彪形大汉要找他们要账,说他儿子*博和在夜总会吃摇头丸借的钱,久拖不还,本利已达六万多。限期三天,再不还,就剁他一只手。撂下这句话人就走了。也没问个来龙去脉,也不知是哪的人。天啦,他们在哪儿去弄五六万啦?不管他吧,又怕真的剁了手。想过报警,只怕是*鼠狼没打着,倒惹一身臊,弄不好儿子的小命儿还搭上,哭天无路哇。借吧,亲戚们没有一个富的,万般无奈,只好拿房子作抵押贷了款,还编了个理由,不敢说真正的原因。那天老爸陪儿子把钱还给了人家。

怎么办?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老给他补漏子,何时是个头儿?俩老一商量,决定出走,说不定还能磨练一下,唤醒他,也说不定,会继续破罐破摔,那也只好让他自生自灭了。说干就干,他们把田里劳作事都做停当,家里喂的猪、鸡和狗,都不作处理,有意留着。对儿子说:“有人约我们组织戏班出外混混,看能不能弄俩钱回来把房子赎回来。不然,到期不还,银行就要把房卖掉。到时一家人住哪儿?”儿子听了,没表什么态,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夫妇俩最后唱了一曲双簧,老爸绷着脸带训斥味儿地交代这能做那不能做,这怎么做那怎么做,以后再不要如何如何地叨唠不休。老妈在专注着儿子表情的变化。一看,是时候了,该开腔了她假带怒色地喷斥老伴:“就你能,别人都是猪,你还没看到,咱们的儿子又帅又行,脑子比你还好使,啥事只要想干,准能干好。不信,打个*,儿子以后肯定比你强。说不定等我们回来,房子早赎回来,漂亮媳妇也接回家,郎才女貌,我们只管抱孙子呢。”这时,他们注意到了儿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临出门时,终于听到从儿子嘴里说出的四个字“保重身体”。就这样他们一股劲儿南下,到了这座城。听人说这是新城,开放城市,钱好挣。

听了这段令人生怜的故事,老万心里沉重,又继续问道:“下来几年了,生意怎么样?”

“快三年啦。生意不好做。”那女人回答,“刚来时,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首先是找住处,旅店住不起,租房都贵,结果是两家合伙租了一个一室一厅,轮流做饭,共一个茅厕。住下后,先是操练,丢时间长了,都生疏了,不过,功底厚,练几下就行了。开始看到别人在街道两边的商铺门前唱,觉得是个门儿,街上那么多商铺,可有赚的。等自己去一试,才知道那不是好吃的果儿,人家根本不把你当人看,你就是个卖唱的,是乞丐。有些仪表堂堂的人,说出的话,吐在河里能闹死鱼,也只能忍气吞声。有的为了赶快把你打发走,给上几毛钱,最多的没超过五块钱。也有极少数人也许是善心,也许也是爱玩人,也许是因为唱得好,听了一曲,还要听一曲,这样出手就大方些,给上十块二十的。转一天下来,人的骨头就要散架,可捞不到一张票。可替人家想想,也难怪那些人心肠硬,不同情人,也是的,唱家多了,这个过去,那个过来,就没消停的,也确实蛮烦人的,即使想同情也同情不过来。更何况还有些好逸恶劳者厚着脸皮蹭在门口硬要,不是要饭,而是只要钱,不给就赖着不走。这鱼龙混杂,久而久之人们就麻木了。

后来听人说小吃一条街里有专门利用卖唱招徕生意的小吃店,我们走街串巷终于找到这个店。你看,在这店里有多少拿着各种各样家伙的卖唱人转来转去,相互竞争,只要有人进门一落座,就纷纷抢着上前去,不抢不行啦。卖唱的人多了,生意就难做。可店里不怕多,就像你们男人爱开的玩笑说‘淫妇不怕床上腿多’”。说着她压低了声音说:“刚才你们喊上菜,为什么迟迟不上?我们是相互配合的。其实像我们这把年纪的人,男人帅过,女人也靓过,可都过时了,既不年轻,也不妖艳,难上人眼,再不学点招儿,就只等挨饿。再说当年唱戏的时候不照样抱搂过别人?那是戏,不是人。所以刚才就有那么一曲动作,叫老兄受惊了,对不起。”

“别介,没啥,都是爱玩人,理解。”老万急忙解释。

那人又说:“这个城,像这样的街,这样的店多着嘞,我们也是这儿不行到那儿去,居无定所,到处游唱,看似快乐,实则痛苦,有时候唱到悲戏哭调时,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听着听着,老万也不由得两眼湿漉,小杰也在用手擦拭着眼睛,万辉两手撑住额头,巴掌遮着脸。

老万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兜里,把仅有的两张百元钞票掏出来给那男人,说“抱歉,就这么多了。”万辉也掏出两张票递给那女人,说“对不起叔婶儿,刚才无理了”这夫妇说啥儿都不要。老万说:“我们给的不是卖唱的,而是给老乡,老乡见老乡,有难大家帮,对不?若不要,就是看不起老乡。再说,我们都是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偶然相遇,这就是造化,是缘分,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奇呀,巧哇,还真应了那句唱词儿,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大概是前世未了的缘吧,所以这缘一定不能错过,得好好珍惜,不能再留给来世,你说是吧,兄弟?所以这钱你一定得收下。”说着硬把钱塞他们。

一番动情话说得夫妇热泪盈眶,感激万千。只听扑通一声,两人双双跪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叫老万一时不知所措,却下意识地动手搀扶,边扶边说:“这是干啥呀,这不是折我寿吗!”

这个场面非同小可,整个屋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各种各样的奇异的目光霎时齐刷刷地投向这里。

老万见状,为缓和这种尴尬局面,又立马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说:“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等你们回去,很可能你们的房子变了样,儿子也接上媳妇了,罄回去抱孙子了。我有预感。”

“老兄真会逗,想逗我们开心吧。”男人说。

“不是逗,是真的,你们听我分析。第一,现在农村差不多的地方都在搞新农村建设,拆老房建新房。你们出来已有两三年,说不定已经起了变化。要分新房,必须有拆的旧房相变通,爸妈不在,你儿子就要做主,他绝不会看到银行把房子卖掉,主意往往是逼出来的,他会想办法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呀。第二,你们临走时出的一招儿很有用,就那一招儿,说不定就能唤醒他。他不是有了微笑吗?不也叫你们保重身体吗?这就是转化的开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教育孩子我虽然没有成功的经验,但有所体会。计划生育*策实施以后,一般俩人只有一个孩儿,那就是宝,是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搁在手里怕飞了,百般呵护,千般宠爱,横草不拿,直草不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百依百顺。这样,从小就养成了惰性和娇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习气就会慢慢地膨胀,最终发展到不可驾驭的程度。这时,如果还用老一套的教育方式,或者严肃的多,指责的多,说教的多,规定的多,而启发的少,鼓励的少,放手的少,尊重的少,其结果只能是事倍功半,或适得其反,事与愿违。就是哇哇学语的小孩儿,都有了自尊心,你给他笑脸,他也笑,你给他唬脸,他会哭。为什么?因为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做家长的就要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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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汪隆荣缘来是你中篇小说上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