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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5/10 15: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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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一词,考诸现存的文献及考古材料,大致可以追溯至西周初年。然而,“中国”观念或意识却可溯源于更早的时代。大致上古时人类的早期民族,其活动地域恒小,不免视本民族为世界之中心,故常以“中国”自居。中华民族历数千年而长盛不衰,恒居东亚国际关系之中心,是以“中国”之名一直保留至今。然自晚清以降,随着国人视野的开阔,且尤感于西方列强的不断侵逼,“中国”意识日渐淡化,虽犹存“中国”之旧名,不过只是作为近代世界体系中的列国而已,不复旧日“中国”之荣耀矣。

虽然,近现代国际关系体系本出于十四、五世纪以来西欧杂错争衡之*治格局,彼此皆以列国而平等相待。然自二战以后,苏、美两超争霸,各以“中国”自居,纠合一批盟国相抗,从而多少恢复了古代“中国”的内涵。其时,毛泽东提出了“三个世界”理论,盖自我而言;然若自苏、美两超视之,则第一世界为“中国”,第二世界为“诸夏”,第三世界为“夷狄”。

今日中华民族欲言伟大复兴,其内涵颇不明瞭,大致有两种选择:其一,成为近代国际关系体系中的“列强”,即列国中较为强盛者;其二,回到作为“世界中心”的中国,此本为“中国”之古义,然二战以后之美、苏皆尝居此种地位也。假以时日,中国虽以列国自谦,然随着综合实力之增强,虽不为旧日之“中国”,又安能辞其责乎!

一、关于“中国”之界定

1.中国与支那

“中国”一词,英译作china,汉文转译则作“支那”。[1]然“支那”一词最早见于佛教经籍中对中国的称呼,后来此称呼传入西方。近代以来,由于日本人借用作拉丁文的汉译,逐渐赋予了贬义。

考诸“支那”一词之本义,或以为“秦”之音译[2],或以为称慕中国“文物特盛”之义[3],或以“瓷器”之名代称中国[4],或以为“荆”之音译[5],或以为与中国之“丝”有关[6],或以为有“边缘”之义,与中心相对。[7]然而,其确切所指,至今尚未有定论也。

不过,就日本而言,其旧称中国为“中土”或“唐土”(Morokoshi),明治维新以后,甚至更晚,日本脱亚入欧,为了让日本国民从心理上彻底割裂与中国文化的传承关系,遂取拉丁文“支那”一词以称中国,且逐渐赋予污辱之义;[8]或者,未必有污辱之义,然其实欲自居中国,故称中国为“支那”而夺其旧称也,此种用心,观其建立“大东亚”之野心即极明瞭矣。

其实,现代意义上的“支那”称谓当溯源于康有为。戊戌变法前后,康氏曾上《请君民合治满汉不分折》的奏折,其中如此说道:

中国向用朝号,乃以易姓改物,对于前代耳,若其对外交邻,自古皆称中国。今东西国称我,皆曰支那,而我经典无此二文。臣细绎音义,支那盖即诸夏之音,或即中华之转也。古称诸夏,或曰诸华,频见传记,盖华夏音近而中诸音转,其蒙、回、卫藏,咸令设校,教以经书文字语言风俗,悉合同于中土,免有歧趋。伏惟今定国号,因于外称,顺乎文史,莫若用中华二字。

清末,洋人谓我国有朝名而无国名,故康氏欲定国名为“中华”,盖“中华可为诸华之转音,即可与支那音相接”,“合中国、诸华、中夏而为一名,古今中外皆通,义亦宜也”。[9]

康有为

“支那”之名,本周边之称呼吾国也,非吾国之自名也。今康氏定“中华”为国名,又取“支那”之义以通“中华”,则古之“中国”至是而自贬抑矣。盖中国素以天朝自居,外国不过周边向慕华风之夷狄而已,故不有国号。然自近代以来,随着中国屡遭败绩,则夷狄始为敌国,而传统之夷夏关系一转而为列国关系。[10]因此,对中国而言,国际关系实在是近代以来才出现的概念。至此,康氏乃欲清自建国号,而称中华或支那,其意盖以列国自视,虽无贬义,然已稍自卑矣,而不复旧时妄自尊大之心态。是以追本溯源论之,后来“支那”一词之贬义,盖始诸康氏戊戌间建国号之主张也。

由此可见,不管“支那”作何种解释,皆无“中国”一词本有之含义,即作为“中央帝国”或“世界中心”之义。[11]“支那”无论其褒义或贬义,皆周边视中国也。[12]因此,“支那”不过列国之一而已,绝无万邦来朝之义焉。

2.中国之外的“中国”

“中国”之义,有古今之不同。康有为尝论“中国”一词之本义曰:

吾国本为亚东至大之国,当时地球未辟,环立四裔,皆小蛮夷,故就地言之,自称中国。就所见东西南北对言之,非有所夸也。外人或讽吾国有朝名而无国名,若果然,更见吾国之大。然三千年来,对外皆称中国,并非无国名也。[13]

可见,“中国”今虽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或“中华民国”之简称,自为国号,然本非国号,所以“更见吾国之大”也。

然若就“中国”此义论之,自古以来,不独中国,其它民族亦有自称“中国”者。章太炎即如此说道:

中国之名,别于四裔而为言。印度亦称摩伽陀为中国,日本亦称山阳为中国,此本非汉土所独有者。[14]

可见,“中国”一词实出乎一种自我中心意识或错觉。此外,如巴比伦人自称“中国”,其宗教圣地乌鲁克神庙被认为“世界中心”;古埃及人自认住在“世界中心”,卡那克神庙附近有标志“世界中心”的神柱。黑格尔亦有类似说法:

地中海为旧世界之心脏,因为它是旧世界成立的条件和赋予旧世界以生命的东西。没有地中海,“世界历史”便无从想起:那好象罗马或雅典,没有了全市生活会集的“市场”(Forum)。[15]

地中海在西方世界中一直具有某种中心的位置,这种意识一直延续到中世纪,并且,继续与后来的“欧洲中心论”结合在一起。而在地中海周围,如耶路撒冷、麦加和麦地那、雅典、罗马、亚里山大里亚等,都曾经被当作“世界中心”。

并且,仅就印度而言,不仅摩揭陀一邦被称为中国。晋《法显传》中说到中天竺时写到:

从是(摩头罗国)以南,名为中国。中国寒暑调和,无霜雪。人民殷乐,无户籍官法,唯耕王地者乃输地利,欲去便去,欲住便住。

而《佛国记》“摩竭提国巴连弗邑”条亦说道,“凡诸中国,唯此国城邑为大”。清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引此并注曰:

按《佛国记》作“中国”。中天竺所谓中国,盖中天竺之国称中国者甚多,故言凡诸中国也。[16]

可见,仅印度一地,即颇有自称中国者。是以“中国”实根诸一自我中心的幻觉,非独吾国有此意识,故就整个世界文明史的大范围而言,实有无数“中国”。

3.中国与诸夏

其实,即便就“中国”概念最后定型的春秋时期,不仅周王京称中国,而且诸夏整体亦称中国,甚至某诸侯国亦得称中国。

按照“中国”一词的本来涵义,“中国”可以追溯到人类历史非常早的时期。不过,据现今考古材料,“中国”一词在文献上的证据还只能追溯到西周初年,即成王之时。[17]

那么,此时“中国”一词的本意是什么呢?盖“國”与“或”字相通,原意是指城墙围成的地域。因此,“國”最初所指乃城邑,一般由部族首领及族人居住,与之相对,城外近处称做郊。[18]后来,随着部落的发展,拥有的城邑越来越多,所以,一般把首领居住的称为“國”或“都”。

西周时,周王称天子,其分封或承认的国称为诸侯。无论天子还是诸侯,所居住的城邑都是“国”。其中,天子所住的“国”(京师)处于中心、中枢地位,理所当然地被称为“中国”。[19]

最初,“中国”只指周王所在的丰和镐及其周围地区。灭商以后,周人将原来商的京师(殷)一带也称“中国”。成王时,周公主持扩建了洛邑,称成周,将商的遗民迁来集中居住于此,又在附近筑王城,迁来周人居住,作为周的陪都,用以控御东方。洛邑既居陪都的重要地位,又位于“天下之中”的交通枢纽,也被称为“中国”。这说明,“中国”的概念开始由唯一的*治中心扩大到了地理中心。

公元前年,犬戎攻入镐京,幽王被杀。次年,平王迁都洛邑。丰镐一带落入戎人之手,自然就丧失了“中国”的地位,而洛邑就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不过,此后周天子不再能号令天下,而降为列国,与一般诸侯国没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郑、宋、齐、鲁、晋等诸侯国迅速强大起来,吞并了周围的小国,成为拥有十几个至几十个城邑的大国。这些大诸侯国实际上已经取得了与周天子平起平坐的地位,它们的国就也称“中国”了。在诸侯国的内部,国都就等于周天子的京师,俨然就是国中的“中国”。[20]

就这样,春秋时期的“中国”已经扩大到周王畿和晋、郑、宋、鲁、卫等国,大致相当于当今河南大部、山西南部、山东西部的*河中下游地区,“中国”的范围在不断扩大。至于齐国,地理位置虽不在中心,但能尊王攘夷,为一时之霸主,故《春秋》常以中国视之。

可见,“中国”首先是京师之义,确切指周之王京;其次指诸夏,即主要诸侯国活动范围。不过,如果我们追寻一般意义上的“中国”,应该早于周朝,即作为“中央之国”,亦即“世界中心”。不过,这些用法都是指地域意义上的“中国”。

与“中国”相关的另一个概念就是“华夏”。

《国语·鲁语》云:“以德荣为国华。”《尚书·舜典》云:“蛮夷猾夏。”孔传云:“夏,华夏也。”《尔雅·释诂》云:“夏,大也。”《荀子·儒效》云:“居夏而夏。”杨注云:“夏,中夏也,中国有文章光华礼义之大。”

定十年《左传》云:“裔不谋夏,夷不乱华。”孔疏云:“中国有礼义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故谓之华。”《古文尚书·武成》:“华夏蛮貊。”孔传云:“冕服采章曰华,大国曰夏。”可见,华或夏之名颇见于先秦典籍,皆指中国也。

清末,康有为欲定国名,对此说道:

诸夏之名,在中国对外之称,为至古矣。外国多以创先之人名其地者,吾国为禹域,然则称诸夏最宜,不能以汉、唐之后起易之。[21]

康氏盖以为中国称“夏”始于夏朝,与夏人有关,此为一说。而程树德则将夏称推至尧唐之时,谓“中国古称夏”。其《说文稽古编》云:

《说文》:“夏,中国之人也。”按《书·舜典》:“蛮夷滑夏。”传:“夏,华夏。”明尧国号唐,已称中国为“夏”。《左传》:“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时为周代,仍称中国为“夏”。《秦微》:“策夏车,称夏王。”注:“夏,中国也。”是唐虞至汉,皆称中国为“夏”。[22]

章太炎则以为与夏水有关。其《中华民国解》有云:

夏之为名,实因夏水而得,是水或谓之夏,或谓之汉,或谓之漾,或谓之沔,凡皆小别互名,本出武都,至汉中而始盛,地在雍梁之际。因水以为族名,犹生姬水者之氏姬,生姜水者之氏姜也。夏本族名,非邦国之号,是故得而言诸夏。[23]

若以夏为族名,则“中国”一词又有种族之义。而公羊家所言之“诸夏”概念,既有种族之义,又有文化之义,则“中国”一词当兼文化之义也。[24]

至于“华”字之义,一说以为与华山有关,盖伏羲、神农、*帝之国皆止于华山[25];又一说以华之原义为花,盖美饰也。[26]

章太炎

南海则以华为夏之转音,其曰:

华字见于左氏《国语》,曰:“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是诸戎称夏为华之证。华字文义,不知所自。吾粤语多古音,而读华、夏字同韵,音极近,但开口之高下音耳,当是夏之转音。……然则夏之与华为音转无疑。相习成风,或合称曰华夏,或称诸华。[27]

是以《春秋》之言“诸夏”,即诸华也。康氏又以诸华转音为中华,外人“支那”之名盖源于此,故诸夏、诸华、中华、支那,其源皆一也。[28]

二、夷夏之辨

1.中国、诸夏与夷狄

春秋之时,中国与诸夏的内涵发生了很大变化。何休概括《春秋》书法有三科九旨,其中“异内外”之科曰:“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即以鲁国为中国,以齐、鲁、晋、宋、卫等中原诸侯国为诸夏,以楚、吴、越等为夷狄。

成十年,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邾娄人,会吴于钟离。何注云:

内其国者,假鲁以为京师也。诸夏,外土诸侯也。谓之夏者,大总下土言之辞也。不殊楚者,楚始见所传闻世,尚外诸夏,未得殊也。至於所闻世可得殊,又卓然有君子之行。吴似夷狄差醇,而適见於可殊之时,故独殊吴。

《春秋》假鲁以为京师,则鲁为中国也;鲁、齐、宋、卫、郑、邾娄国之会,盖皆诸夏之国也;吴虽强,然不与诸夏之会,而殊会于钟离,以夷狄故也。可见,《春秋》是将中国、诸夏、夷狄区别对待,主张内外有别。[29]

中国、诸夏内涵的变化实与春秋之乱有关,其缘由大致有二:其一,礼崩乐坏,所谓“亡国三十有六,弑君五十有二”,坏乱极矣;而周自平王东迁,降为列国,不能号令天下,行天子褒贬继绝之权。[30]故《春秋》之作也,以王法寓于鲁[31],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其二,夷狄之祸中国也亟矣,楚、吴、越、秦相继而起,故《春秋》假齐桓、晋文以伯讨辞,[32]许管仲以仁,皆以其能存诸夏,而免于“披发左衽”,其功巍巍矣。异外内之科实兼此二义也。

故在公羊家那里,中国的内涵并不确定:

一方面,仅指鲁国。盖周王不能号令天下,然王法存于圣心,形于鲁之行事,故托王于鲁以张治本。至于齐桓、晋文、楚庄之霸,亦常以京师待之。此时之中国乃文化意义上之中国。

另一方面,指诸夏。即就中原诸国作为一个整体与夷狄相抗时,则以诸夏称中国。此时中国或诸夏乃相对于夷狄之一种族概念。不过,就《春秋》许齐桓、晋文之拒夷狄而言,中国、夷狄皆一种族的概念;而就中国不能拒夷狄,则或进或黜,又常以怀柔之术以驭外,则二者又多为一文化概念。

2.攘夷与种族概念

僖四年,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公羊传》云:“夷狄也,而亟病中国,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桓公救中国,而攘夷狄,卒帖荆,以此为王者之事也。”何注云:“言天王者,时吴楚上僭称王,王者不能正,而上自系于天也。”周王之称天王,吴楚之君贬称子,皆所以尊王攘夷。《春秋》许齐桓、晋文,以其能尊王攘夷,行王者之事也。

召陵之盟本在所传闻世,其例当为内其国而外诸夏,然《春秋》曰“来盟于师”,盖内辞也,故《公羊传》曰“其言来何?与桓为主也”,齐桓本为外,此则从内鲁例也。《春秋》所常书,当以鲁为内,至其与夷狄相较,则引诸夏而内之,曰中国。

故《常棣》之诗曰:“脊令在原,兄弟急难。”又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而董子曰:“故《春秋》之于偏战也,犹其于诸夏也,引之鲁则谓之外,引之夷狄则谓之内。”(《春秋繁露·竹林篇》)故就攘夷义而言,诸夏以同种视之,同为中国,乃比诸兄弟以御外侮也。[33]

故以诸夏能聚合、相救护以攘夷,则许诸夏为中国。至于齐桓、晋文之伯讨,假天子以令诸侯,本属不辞,然《春秋》犹许之,亦以其能悍卫中国也。不独如此,《春秋》之言及夷狄,常有贱辞。此文辞之攘夷也,大致有三:

其一,不许夷狄执中国。隐七年,冬,天王使凡伯来聘。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公羊传》云:“凡伯者何?天子之大夫也。此聘也,其言伐之何?执之也。执之则其言伐之何?大之也。曷为大之?不与夷狄之执中国也。其地何?大之也。”

何注云:“中国者,礼义之国也。执者,治文也。君子不使无礼义制治有礼义,故绝不言执,正之言伐也。执天子大夫而以中国正之者,执中国尚不可,况执天子之大夫乎?所以降夷狄、尊天子为顺辞。”

所谓治,盖依法而执有罪者,乃狱辞也,今日美国自居人类之普遍价值所在,遂假国际法庭以治其他主权国家之罪,殆类此也。至于《春秋》不许夷狄治中国,以当时人类之普遍价值,亦即礼义,在中国而不在夷狄,是以中国虽有罪,夷狄安得而执中国哉!

其二,中国与夷狄会盟,则殊会之。成十五年,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鱿、邾人,会吴于锺离。《公羊传》云:“曷为殊会吴?外吴也。曷为外也?《春秋》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宣十一年秋,晋侯会狄于欑函。

何注云:“离不言会。言会者,见所闻世,治近升平,内诸夏而详录之,殊夷狄也。”孔广森曰:“会文在狄上者,殊狄也,所谓内诸夏也。”殊会夷狄,所以贱之,不以夷狄敌中国也。昔日西方七国本苏联之敌国,其后苏联瓦解,俄罗斯欲融入西方,虽得与七国首脑会议,犹用“7+1”之名,盖以俄罗斯为夷狄,乃殊会之也。

其三,中国与夷狄会,不与夷狄为主。哀十三年,公会晋侯及吴子于*池。《公羊传》曰:“吴何以称子?吴主会也。吴主会则曷为先言晋侯?不与夷狄之主中国也。其言及吴子何?会两伯之辞也。不与夷狄之主中国,则曷为以会两伯之辞言之?重吴也。曷为重吴?吴在是,则天下诸侯莫敢不至也。”

若齐桓、晋文会诸侯,则得为主。僖四年,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传》曰:“桓公救中国而攘夷狄,卒怗荆,此王者之事也。其言来何?与桓为主也。”今日中国与其他国家会盟,莫不以中国居首,即此义也。

上述三种对夷狄的态度,概无关于礼义,纯以异类故而贬之也。

晚清之时,革命*人揭“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帜,假排满之名,行革命之实,乃极张《春秋》辨夷夏之旨,“《公》、《穀》二传之旨,皆辨别内外,区析华戎。……《左传》一书,亦首严华夷之界”。[34]

刘师培甚至丑诋夷狄非人类,谓夷狄其先始于兽种,其后进化亦迟,至世界递迁,仍守榛狉之俗,乃慨叹夷狄入主区夏,“后世中原不竞,鞑虏凭陵,鸟迹兽蹄交于中国,神州赤县莽为牧场,人禽之界荡然泯矣,此长林丰草,禽兽居之,龚仁和所由兴叹也。”[35]至于章太炎,则假儒家复仇之义,极论种族革命为是。

其时南海主保皇,极论满洲为同种,谓其辫发、衣服之不同,犹泰伯之居吴也。[36]又引《春秋》进退夷夏之说,谓满洲“入关二百余年,合为一国,团为一体。……所谓满、汉者,不过如土籍、客籍,籍贯之异耳”[37],“上推满洲种族,则出于夏禹;下考*教礼俗,则全化华风”[38]。

南海又谓满洲之入主中原,“开满洲、回疆、蒙古、青海、藏卫万里之地,乃中国扩大之图,以逾唐、汉而轶宋、明,教化既益广被,种族更增雄厚”[39],则满清之统治,真大有功于吾华夏中国也。

至革命功成,满洲既逐,而蒙古、西藏与新疆以异种故,亦与中央渐行渐远,相继沦入敌手矣。故孙文倡“五族共和”之说,欲摆脱满人压制之汉族又能“与满、蒙、回、藏之人民相见于诚,合为一炉而治之,以成一中华民族之新主义”,然为时已晚矣。[40]其后,满人忿于种族之卑屈,遂一意复国于关外,致为日人所乘。追寻前因,盖革命*人假排满为帜,其虑非远,其谋非深也。

虽然,春秋时之四夷,本视为别于华夏之异种,至汉以后,则以夷狄进于中国之故,而泯然为汉人矣。

3.进退夷狄与文化概念

《春秋》之御夷狄也,或褒进,或贬黜,皆以礼义。其进之也渐,其黜之也缓,怀柔远人之术也。若此,中国与夷狄常取一文化概念。

庄十年,秋,九月,荆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公羊传》云:“荆者何?州名也。州不若国,国不若氏,氏不若人,人不若名,名不若字,字不若子。”何注云:“《春秋》假行事以见王法。圣人为文辞逊顺,善善恶恶,不可正言其罪。因周本有夺爵称国、氏、人、名、字之科,故加州文,备七等以进退之。”《春秋》之于夷狄,视其行为之合乎礼义与否,以州、国、氏、人、名、字、子七等以进退之。

盖春秋之时,楚、吴、越之势寖盛,时主中国之会,然诸夏犹能扞御之,是以《春秋》处理夷夏关系,尚能取怀柔姿态,未若后世排夷之刚烈也。《春秋》备七等之法,一则进之有道,故“许夷狄不一而足”;一则黜之有道,故勿触其暴,勿逢其怒。[41]

4.王鲁以张治本

《春秋》尊王,然周已不复天王之尊,而王法亦不可得而行矣,乃发王鲁之旨,一则以鲁为中国,为天下之化首,一则不欲托诸空言,故借鲁事以明王法。后儒之攻《公羊》,多集矢其王鲁之说,实未必深知《公羊》者也。盖《春秋》王鲁,乃托王以明义,虽非真以鲁为王,然周之不能王亦不容讳焉。

桓九年,春,纪季姜归于京师。徐彦疏释京师云:“《春秋》据鲁为王,故内鲁,若周公制礼,内京师然也。”成十五年,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鱿、邾人,会吴于锺离。

何注云:“内其国者,假鲁以为京师也。”隐元年,三月,公及邾娄仪父盟于昧。传云:“曷为称字?褒之也。曷为褒之?为其与公盟也。”何注云:“我者,谓鲁也,内鲁故言我。”邾娄仪父朝鲁,而鲁亦以内辞。故公羊家以鲁为京师,即内鲁也。内鲁,实王鲁也。然《春秋》本以周城为京师[42],传文亦然。[43]然亦有异义焉,如哀四年传文乃以楚为京师。[44]

故诸侯之朝鲁、大夫之聘鲁、诸侯之师与鲁战于近地、失地之君及大夫奔鲁,皆书“来”。来者,内鲁之辞也。而独于召陵之盟,书曰“来盟于师”,与齐桓公为主,亦内辞也。所以内辞者,以其能行王道也。盖鲁本周公之邦,一变则至于道,而邾娄、滕、薛、宿之朝鲁,盖慕鲁为王化之首也,故褒而进之。《礼运篇》夫子叹鲁,实期鲁以汤之七十里、文王之百里也。

可见,《春秋》王鲁,皆取礼乐教化之义也。故《春秋》之治诸夏、夷狄,悉据王法:其治诸夏也,常以贬辞,[45]盖欲其敦厚同根,故嫉弑绝尤甚;其治夷狄也,常以褒辞,欲其慕义来朝,故嫉凌压尤甚。是以诸夏、夷狄,此时纯为一文化概念:其亲诸夏,其远夷狄,皆以治有详略故也,与同种、异类之概念当无涉焉。

《春秋》王鲁,故鲁当先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此所以详内略外也。[46]此义盖本诸《公羊传》文。成十五年,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邾娄人,会吴于钟离。传云:“曷为殊会吴?外吴也。曷为外也?《春秋》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王者欲一乎天下,曷为以外内之辞言之?言自近者始也。”

《解诂》云:“明当先正京师,乃正诸夏。诸夏正,乃正夷狄,以渐治之。叶公问*於孔子,孔子曰‘近者说,远者来’;季康子问*於孔子,孔子曰‘*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是也。”自近者始,盖言王者当先详于内治也。[47]故就“详内略外”义言之,中国与诸夏不同,常以指鲁国也。

诸夏与我种族同,文化同,情犹兄弟;夷狄与我为异类,文化亦别,乃视若仇雔。故情若兄弟者,虽中国*制措施或有更迭,而不碍其同根也;视若仇雔者,能因*制措施而相投合,则引而进之也。国初出兵朝鲜、越南,实欲尽兄弟之谊焉,未可一概以国际主义义务论之。[48]

诸夏观念对于《春秋》内外说之成立极重要。康有为认为:

《禹贡》以五服分地治之亲疏,《春秋》以己国、诸夏、夷狄分三等。后世忘之,岂知人治之不得不然者耶!苟未至大同,则无五服、三世之分者,势将渐弱。盖三代至秦,皆有己国以与他国相对待,又有诸夏以与夷狄相等差。故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亦理之自然也。

罗马以意大利为己国,而后次第平列,故最爱罗马之民,以执*权,其后渐推权于意大利民而止。其于新定之邦,号曰“布尔宾”,则仅羁縻赋贡焉,所谓藩属,视为诸夏也。其于日耳曼诸部,则夷狄之,薙芟焉已耳。以其有内国、外国之分,故日事征伐,以辟土为事,故能致强大。

我国自汉后,以禹域为内国,此外皆夷狄,无诸夏之一义矣。夷狄则部落散漫,粗羁縻之,无足与较,亦无可畏忌。于是专事内治,而不事征讨。此我国之所以不增大,而罗马则增进无已欤?然罗马自奥古士多之后,亦有闭关专内治之意,与光武略同,但其后诸帝不守之耳。[49]

是以罗马之图霸,亦用诸夏之法,盖治当自近者始也。二战后,苏美争霸,各有卫星、仆从以为亲附,亦用诸夏之法也。吾*自抗战以来,即视“统一战线”为法宝,此后又据“第三世界”为吾兄弟之国,毛泽东之远略如此,盖深得古人遗意焉。惜乎后来*府不复以中国自视,唯求媚美是务,则旧之诸夏不复为我有矣,故当“六·四”之后,美一旦变脸相向,吾即势孤矣。

可以说,夷夏之辨包括种族与文化两方面内涵,近代以来的民族主义与世界主义皆可由此两方面内涵导出:既以夷夏为种族概念,故须攘夷;又可视为文化概念,故当尊王,而以礼义进退夷夏、治自近者始诸义皆从此出。晚清以来,保皇*与革命*人各据一义以相抗。

孙中山甚至认为,中国几千年来都是“帝国主义的国家”,以“王道”感化其他民族,只有“天下主义”或“世界主义”,而民族主义早已消亡,因此,中国人在异族的侵略面前,由于没有民族主义作为工具,更容易被征服,更容易屈服于异族的统治。尤其在列强包围的现代国际关系中,对于中华民族之生存是很不利的。[50]可以说,民族主义在晚期的孙中山那里,不再是推翻满洲统治的工具,而是未来中华民族得以自立、自强的工具。

三、传统“中国”与现代“中国”

春秋之时,楚、吴、越相继而起,凌驾诸夏,然诸夏犹能扞御之,是以《春秋》处理夷夏关系,尚能采取怀柔之姿态,或进或退,或褒或贬,犹未失自信也。

自北宋以降,《春秋》学再度兴盛。不过,其学术路数殆与汉唐不同,盖折衷三传乃至舍传求经矣,至于三传对于《春秋》“其旨数千”理论的阐发,多阙略不讲,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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