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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3/26 12:02:00

摘要:阮元(-)、王引之(-)為清代嘉慶、道光間最具代表性之學者。本文就羅振玉所輯《昭代經師手簡》二編中所收阮元〈與王引之書〉九通,逐一考證各信寫作年代,及信中所涉及之學術故實,並訂正王國維相關論說及劉盼遂《王氏父子年譜》繫年之誤。

關鍵詞:阮元王引之《昭代經師手簡》《高郵王氏父子年譜》

一、引言

高郵王氏父子音聲訓詁之學,冠絕一代,所著《讀書雜志》、《經義述聞》、《經傳釋詞》諸書,凡經傳子史,漢晉以來疑文滯義,一經發正,所到冰釋理順;而王念孫《廣雅疏證》一書,論者比之為裴松之注《三國志》、酈道元注《水經》,段玉裁稱其書「尤能以古音得經義,蓋天下一人而已矣」;[1]焦循更推之為「鄭、許之亞」,[2]其為當時名家碩學推重如此。

有關王氏傳記學行資料,除《高郵王氏遺書》,閔爾昌、劉盼遂兩家《高郵王氏父子年譜》外,[3]另有羅振玉所輯《昭代經師手簡》二編,[4]為乾、嘉、道群賢與王氏父子論學書札,書中多存學林故實,足資考據者甚夥。近臺灣師範大學賴貴三教授著《昭代經師手簡箋釋》一書,欲考其事,[5]用意至善。惟箋釋者於清代學術所涉未深,故僅能就文面詞意略作詮解耳。諸家書札相關故實,賴君率多茫昧,罕能言之。

余近年論次阮元學行,於《昭代經師手簡》阮元寄王引之諸札嘗三復之。阮氏自言:「元于〔石臞〕先生為鄉後學,乾隆丙午(五十一年)入京,謁先生。先生之學精微廣博,語元,元略能知其意,先生遂樂以為教。元之稍知聲音文字訓詁者,得於先生也。」[6]而王引之則阮元嘉慶四年典會試時所得士也。阮元與王氏喬梓數十年交好,相契尤深也。二○○一年九月十七日,納莉颱風侵臺,臺北大浸稽天,生民其魚矣。余汐止山居被災稍淺,然停電斷水者半月,溽暑燋心,因取《昭代經師手簡》所收阮元〈與王伯申書〉九通,為之考釋,藉此消煩遣日。閔爾昌《年譜》於此九札俱未引及,豈以其年月失考,莫能詳歟?劉盼遂《年譜》雖略及之,然各札繫年幾無一是者。今就謭陋所及,詳考各札事實年月,以備討論阮、王學術者采擇焉。至賴君《箋釋》違誤處,間加商訂,各隨文所及,不悉具也。

二、阮元與王引之諸書考釋

阮元與王引之書九通

與王伯申書一

兩接手書,具蒙關愛,謝何可言!生治理葬事略畢,惟封樹、碑石之事,須俟來年次第料理。蒙示《經義述聞》,略為翻閱,並皆洽心,好在條條新奇,而無語不確耳。見索拙論曾子一貫之義,詳在《詁經精舍文集》內,今以一部奉寄;其言「郵表畷」,似亦有可採者。拙撰《曾子注釋》,出京後又有改動。因今年正月鳩工刻《雅頌集》,工已集而書未校寫,不能眾工閒居,因即以此稿付刻,其實不能算定本。其中講博學、一貫等事,或可少挽禪悟之橫流;至于訓詁,多所未安。頃翻《經義述聞》「勿慮」等訓,[7]尚當采用尊府之說,將板挖改也。《注釋》一本呈覽,初印不過三十本,概未送人,乞秘之,勿示外人,緣將來改者尚多也。宅兆想已卜定?冬寒,嗽疾聞常舉發,尚望珍重。肅此,奉問孝履,不具。伯申宮庶年兄閤下,生制阮元稽首。

森按:此札言「生治理葬事略畢,惟封樹、碑石之事,須俟來年次第料理」。檢《雷塘庵主弟子記》卷二,阮父湘圃(名承信),嘉慶十年閏六月十五日卒於阮元浙江撫署,年七十二。七月初三日,芸臺奉櫬返里;十二月,葬於揚州府城北雷塘祖塋,孫星衍為誌其墓。[8]據阮元「治理葬事略畢,……須俟來年」之語,則此札當撰於嘉慶十年歲杪,時阮元居墓廬在揚州也。其時,王引之亦丁內憂里居,王壽同等撰〈伯申府君行狀〉云:

乙丑(嘉慶十年)奉先大母喪,自山東濟寧旋里。時未卜葬地,府君親歷山崗,凡數閱月,始卜地於安徽天長縣之南原。[9]

阮札詢問「宅兆想已卜定」,蓋其時猶未葬也。

札言「蒙示《經義述聞》」云云,《箋釋》謂此書三十二卷,計六百九條,[10]其實此非阮元當日所見之本。按《經義述聞》其書凡三刻,初刻本刊於嘉慶二年,不分卷,書內各條獨立,不相連屬,無頁碼,蓋隨就所得增刻補入也。[11]二刻本嘉慶二十二年刊於江西,《周易》、《尚書》各一卷,《毛詩》二卷,《周官》、《儀禮》、《大戴禮》各一卷,《禮記》、《左傳》各二卷,《國語》、《公羊傳》、《穀梁傳》、〈通說〉各一卷,計十五卷,[12]阮元為之序。三刻本則道光七年冬刊於京師壽藤書屋者,道光十年全書刻成,今通行三十二卷本即從此本出。[13]賴君不知此書先後諸刻不同,故《箋釋》凡諸家手簡言及《述聞》者,不問其札撰年,悉指為三十二卷本,殊誤。

札言「見索拙論曾子一貫之義。……其言『郵表畷』,似亦有可採者」,前者指〈論語一貫說〉,後者即〈釋郵表畷〉,《箋釋》誤釋。二文並見於《詁經精舍文集》卷八,今分別收入《揅經室一集》卷二及卷一。《論語》「貫」字凡三見,曾子之「一貫」也,子貢之「一貫」也,閔子言「仍舊貫」也,阮元謂此三「貫」字皆當訓為行事。孔子語曾子「吾道一以貫之」,言孔子之道壹皆於行事見之也。[14]阮元頗自矜其說,渠著《曾子注釋》及〈論語解〉、〈孟子論仁論〉、〈石刻孝經論語記〉諸文,俱有此說;[15]而方東樹抨擊漢學之失,則極斥此說禍道害教。[16]〈釋郵表畷〉一文,謂《禮記?郊特牲》所言「郵表畷」,「『郵』乃為井田上道里可以傳書之舍也;『表』乃井田間分界之木也;『畷』乃田兩陌之間道也。凡此,皆古人饗祭之處也。而『郵表畷』之古義,皆以立木綴毛裘之物垂之,分間界行列遠近,使人可準視望、止行步而命名者也」。[17]此義前人未經道及,侯外廬極稱其說,認為「其內容暗示些古代國家起源的說明」。近年楊向奎、李中清二氏,更謂「郵表畷」即兩漢郵亭制度之前驅,[18]其說亦由阮元此文導出也。

阮氏所注《曾子十篇》,原序文末繫嘉慶三年六月,蓋書稿即成於是時。道光二十五年重刊本卷首,劉文淇識語云:「嘉慶戊午(三年),儀徵相國注釋是書,刊於浙江使院。板藏揚州福壽庭,燬於火。乙巳(道光二十五年)冬,以初印本重刊」云云,[19]似其書嘉慶三年曾刻於杭州。然據此札言「即以此稿付刻」、「初印不過三十本」云云,知此書初刻當在嘉慶十年,劉說未確也。阮亨《瀛舟筆談》卷七言:其兄「入官以後,編纂之書較多,而沈精殫思、獨發古誼之作為少,不能似經生時之專力矣。然所作《曾子十篇注釋》,則時時自隨,凡三易稿。此中發明孔、曾博學、難易、忠恕、一貫等事,實昔儒所未及鬯言,故所撰之書當以此五卷為最重」。[20]此札言「頃翻《經義述聞》『勿慮』等訓,尚當采用尊府之說」云云,檢〈曾子立事篇〉:「居由仕也,備則未為備也,而勿慮存焉。」阮《注》:「王給事云:勿慮,都凡也,猶言大凡。」[21]是已改從王念孫之說矣。今檢阮書引王念孫、王引之之說各七事,蓋皆後來增改者。

札言「今年正月鳩工刻《雅頌集》」,《箋釋》以《詩》之六義說之,[22]殊不曉事。按鐵保纂《八旗通志》,選錄清開國以來百數十年間八旗之詩,成書一百三十四卷,嘉慶九年進呈,賜名《熙朝雅頌集》,札中所言《雅頌集》者,即此。鐵保奏請此書由阮元於浙江刻之,《揅經室二集》卷八〈奉敕撰熙朝雅頌集跋〉云:「是書於嘉慶九年九月開雕,四閱月而工竣。」[23]《弟子記》載十年四月「刻《熙朝雅頌集》成」,[24]二者不一。據此札言「今年正月鳩工刻《雅頌集》,工已集而書未校寫」,則當以後一說近是。

與王伯申書二

《古韻廿一部》刻字之事,若元在粵,十日即成,而至今杳然。吳蘭修辦事有名疲緩,亦不催之矣。堂中《經解》,若非夏道與厚民緊緊催辦,必致中輟(夏升去,即無人可出力,巧巧刻完即升)。因思年兄大人此時居鄉無事,何不將《廣韻》取出,送一教館之人令其排寫(字要似《廣韻》大字之大),特須至、祭等一一指示耳。單寫大字,不寫小字,不過數萬字;寫成,交舍下刻之甚易。舍下管事者張茂才(鶴書,號琴堂)舍親,付之即可刻也。如有書函,揚州太守官封最便。[25](四十餘日即到)

前說寫誌銘高姓(爽泉,名塏),頃問潘紅茶方伯,云已回杭,老尚能寫,但須潤筆數十方耳。(山舟先生之字,元人字耳;高乃唐以上碑版之字,世之貴耳而賤目者不知也。生丁憂時,其人字尚未成。)尊阡不知在何處?聞在天長界內,然耶?舍下觀風巷宅子空著,如上郡城,頗可住得。又啟。(仍有杭人何臻,乃高塏之弟子,其字可以有其師七分光景,如高不能寫,此人亦可。)

森按:此札與王引之商討刊刻《古韻廿一部》之事,王國維以為即王念孫《說文諧聲譜》,王氏〈高郵王懷祖先生訓詁音韻書稿敘錄〉云:

此書(森按:指《說文諧聲譜》)文達在粵東時擬為刊行,未幾去粵,而稿本尚留學海堂。文達於嘉慶乙丑由雲南致文簡札,云:「《古韻廿一部》刻字之事,若元在粵,十日即成」云云。[26]

王國維以此札為嘉慶十年乙丑撰;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嘉慶十年條亦言:

阮元來書,論刻《二十一部古均》事。[27]

王、劉二人以此札為嘉慶十年所撰,未詳所據,蓋以札中「年兄大人此時居鄉無事」之語,為王引之母喪居鄉時也。惟余考之,此說有誤。阮氏云「若元在粵,十日即成」,明此札當是阮氏去粵,任雲貴總督以後所撰也。按《雷塘庵主弟子記》,阮元由湖廣總督調補兩廣總督在嘉慶二十二年八月,十月二十二日到任接印;道光六年六月改調雲貴總督。[28]則此札必道光六年以後所撰無疑。若嘉慶十年,阮元尚在浙江巡撫任;七月,丁父憂里居。是年阮氏並未赴滇,焉有「由雲南致文簡札」之事?

復按此札下文云「堂中《經解》,若非夏道與厚民緊緊催辦,必致中輟」,所云「堂中《經解》」,即學海堂所刻《皇清經解》。賴君《箋釋》云:「夏道,不詳,查無此人資料,即簡中之『夏升夫』其人。」[29]賴君誤釋「去」字作「夫」,又誤以「夏升夫」為夏道之字。按夏道者,夏修恕也,[30]「道」則其官稱,時任廣東督糧道也。《弟子記》道光五年八月條,阮福云:

是月,輯刻《皇清經解》。此書編輯者為錢塘嚴厚民先生杰,監刻者為吳石華學博,校對者為學海堂諸生。福在署總理收發書籍出入、催督刻工諸事。[31]

其監刻者吳石華,即此札所言吳蘭修也,時任學海堂學長。[32]《弟子記》道光六年六月條云:

是時編輯《皇清經解》將一載,已得成書千卷。今欲赴滇,大人將書交付糧道夏公修恕接辦;至編輯者,仍嚴厚民先生也。[33]

又道光九年條載:

十二月,粵東將刻成《皇清經解》寄到滇南。福案:是書大人於道光五年在粵編輯開雕。六年夏,移節來滇,迺屬糧道夏觀察修恕接理其事,嚴厚民先生杰總司編集。[34]

此札言「夏升去即無人可出力,巧巧刻完即升」,明此札必撰於道光九年秋《經解》刻成以後。[35]檢《清代職官年表》,夏修恕道光十年四月由廣東督糧道陞湖南按察使,[36]則此札應撰於道光十年四月以後。另考《揅經室續集》卷三有阮元道光十年閏四月〈與學海堂吳學博蘭修書〉,正囑渠於學海堂編刻《古韻廿一部》事:

高郵王懷祖先生,精研六書音韻,欲著古音一書,因段氏成書,遂即輟筆(原注:余三十年前即聞此論)。然其分廿一部,甄極《詩》、《騷》,剖析豪芒,不但密于段氏,更有密于陸氏(森按:指陸法言)者。予屢欲并《廣韻》而以古音分部,使便於擬漢以上文章辭賦者取用之,迄未暇為之計。學海堂中,年兄深揅古音,曷就段氏精審之,而進以王氏之學,定為《古韻廿一部》,以群經、《楚辭》為之根柢,為之圍範,庶無隔部臆用之謬乎!……年兄試再與堂中林、曾、楊諸子商榷寫定(原注:即如廿一部至質須在各韻中將各字提摘而出,而刪去彼韻之字),即可在堂中刊板成帙,不過數萬大字,即可嘉惠學古之士。予雖老,亦樂得觀之。[37]

據此信,知《古韻廿一部》者,蓋參酌段玉裁《六書音均表》,並依王念孫所分二十一部,歸併《廣韻》之字,「使便於擬漢以上文章辭賦者取用之」,「庶無隔部臆用之謬」。是《古韻廿一部》本無成稿,故阮元囑吳蘭修就《廣韻》歸併之,並與學海堂學長林伯桐、曾釗諸君商榷寫定,即於堂中刻之。然則王國維以此札所言《古韻廿一部》,謂即王念孫《說文諧聲譜》,其誤可知矣。靜安又言:王氏「以定稿寄阮文達公於廣東。……此書文達在粵東時擬為刊行,未幾去粵,而稿本尚留學海堂。文達於嘉慶乙丑由雲南致文簡札云:『《古韻廿一部》刻字之事,若元在粵,十日即成』云云」,[38]此懸揣無據,非其實也。王氏未考阮集〈與吳蘭修書〉,致有此誤。

今繹阮札「《古韻廿一部》刻字之事,若元在粵,十日即成,而至今杳然。吳蘭修辦事有名疲緩」云云,蓋渠屬吳蘭修編排,久而無成,故阮元別為之計,因勸王引之讀禮之暇,「送一教館之人令其排寫」,書稿成後,即於揚州付刻。下文第七札亦言及此事,合二書考之,則此札所言「年兄大人此時居鄉無事」者,當是道光十二年正月王念孫卒後,王引之居鄉守制時也,此札應作於道光十三年(參下第七書考證)。王國維、劉盼遂誤為嘉慶十年王引之居母喪時,前後相去將三十年,可謂失之遠矣。靜安先生為學向極矜慎,不知何以有此誤?而劉盼遂既為王氏父子譜其行實,乃其年月乖牾如此,[39]更不可解。《箋釋》以此札為「希望王引之能協助他將《廣韻》付梓,並交待排寫的格式及內容」,[40]此眯目道黑白,益不足辨也。

末段「前說寫誌銘高姓」一段,羅氏原書誤次在第六札後。然其中言「舍下觀風巷宅子空著,如上郡城,頗可住得」;而第六札首云「接到兩次手書,知近來下榻敝居,讀禮刻石」云云,二者顯然牴啎,知非同一札。今考其事,此段應在第二札後,此節信箋,與第二札正同,與第六札異,亦其一證也。

與王伯申書三

前接手函并課卷,已照來單出榜,榜上并寫明會同學院云云矣。濟寧老大人處已將《文選》八十三條送到;又荐陳君(啟宗,乃注《春秋外傳》樹華之子)來覓館,一時無地,且延入署暫住矣。昨摺差回,接軍機水部童萼君書,云廿九日曾有一書與生,并文正師詩稿等件,[41]交年兄處摺差帶回。計此差十日到京,仍須七八日始能回到彰德。如此差由彰德回省,想已令其帶回;否則即加封包好,交與提調專差差人遞省,勿致遲舛為屬。以歲作科之例,已據禮部行文到豫,可以毋庸具奏矣。肅此,并候行祺,不具。伯申宮庶年兄學使,生阮元頓首。初七日大梁發。

森按:此札末記「初七日大梁發」,則是時阮元任官河南也。札言「濟寧老大人」者,指王念孫,時任山東運河道,[42]官署在濟寧也。其言「荐陳君(啟宗,乃注《春秋外傳》樹華之子)來覓館,一時無地,且延入署暫住」,賴君《箋釋》讀「乃注《春秋外傳》」為句,謂陳樹華之子「啟宗,阮元言其注《春秋外傳》」,[43]殊誤。按陳樹華字芳林,號冶泉,元和人,乾隆元年恩貢。歷官江西靖安縣丞、湖口知縣。以大吏保薦,授山西澤州府同知,因到任遲延,降補寧鄉知縣。有三子,啟宗其季也。段玉裁《經韵樓集》卷八〈陳芳林墓志銘〉言:

乾隆辛丑(四十六年),余自巫山引疾歸,南陔多暇,補理舊業。得盧召弓、金輔之、劉端臨諸君為友。盧、金二君為余言蘇州陳君芳林,以所著《春秋內外傳考正》五十一卷相示。余讀之,駭然以驚,曰:「詳矣,精矣!內、外傳乃有善本矣。」迻書其副藏於家,用以訂阮梁伯《十三經校刊記》。[44]

陳樹華著《春秋經傳集解考正》三十卷、《春秋外傳考正》二十一卷,兩書並以校勘精審稱,極為盧文弨、金榜、段玉裁等所推許,惜其書迄未付刻,有鈔本傳世,臺灣國家圖書館藏袁廷檮貞節堂鈔本,中國國家圖書館藏盧文弨抱經堂鈔本,蘇州市圖書館藏魏氏績語堂鈔本,另臺北故宮博物院、復旦大學圖書館亦各藏鈔本。

劉盼遂《經韵樓文集補編》卷下,有嘉慶九年段氏與王念孫書,中云:

有陳芳林先生之子名啟宗,渠因失館出門,其人品行端方,亦翩翩書記。執事倘能教誨之,必能不負,芳林固亦先生之故人也。[45]

據此,則陳啟宗之謁王念孫,乃段玉裁所推薦也。王氏復薦之於阮元,使赴開封覓館。段玉裁另有與王念孫書一通,劉盼遂《段集補編》失收,札中言:

陳兄啟宗以鄙札奉謁,中有「棘人」字,[46]彼于裁服未闋時取有拙札,遲之又久而後行,乃又取札。不用後札而用前札,殊憒憒也。先生念舊,廣為推轂,甚善。[47]

余考此信為段氏嘉慶十三年夏所撰。[48]據《雷塘庵主弟子記》,阮元嘉慶十二年十月服闋入都,署戶部右侍郎。十一月十五日,奉命赴河南審辦勒休知府熊之書控案,尋補兵部右侍郎;十二月二十二日,授浙江巡撫,暫署河南巡撫事。翌年三月初三日,豫撫清安泰到任,乃啟程赴浙,二十八日抵杭州接印。[49]則此札必阮氏署理河南巡撫時,即嘉慶十三年一、二月間所撰也,[50]與上引段氏嘉慶十三年夏與王念孫書正相前後。復按王壽同等〈伯申府君行狀〉,王引之於嘉慶十二年服闋入都,補原官(右春坊右庶子),八月簡放河南學*,在官三年。是阮元署河南巡撫時,王引之同在河南,〈行述〉言:「豫省民風淳厚,學問稍乏根柢,府君謀於中丞阮芸臺先生,捐廉購《十三經注疏》百餘部,分置各屬學宮,俾諸生鈔讀。」[51]即此時也。此札札首言「會同學院」出榜云云,可見二人公私相得也。

阮元於嘉慶十年、十一年間,曾薈聚諸家校本參訂《李善注文選》,所集有馮竇伯據晉府諸本參校者,又陸敕先據錢遵王宋本校者,及顧千里校宋淳熙尤袤刊本。[52]此札言「濟寧老大人處已將《文選》八十三條送到」,蓋阮元擬為《文選校勘記》,因向王念孫索其舊所校訂者。嘉慶十四年,顧千里為胡克家校刻宋尤袤本《文選》,另撰校勘記《文選考異》十卷,附刻其後,故阮元校本後未付刻。《揅經室三集》卷四〈南宋淳熙貴池尤氏本文選序〉云:「元既構文選樓于家廟旁,繼得此冊藏之樓中,別為《校勘記》,以貽學者。」又阮亨《瀛舟筆談》卷七云:「兄舊嘗校《文選》之誤若干條,又集高郵王氏等所校若干條,皆甚精確。戊辰(嘉慶十三年)又得南宋尤袤本《文選李善注》,屬〔嚴〕厚民校訂,厚民多所校正。時胡果泉先生(克家)亦別得尤袤本,屬顧千里校刻,甚為精核。兄與厚民所校,與顧校亦互有詳略也。」[53]此其事始末也。檢《讀書雜志》卷末〈餘編下〉有王念孫考訂《文選》譌誤者一百十五條(其中八條為王引之之說),蓋此札所言八十三條外,其後復有增益也。

另,札中言「文正師詩稿」,即朱珪之詩也,阮元〈知足齋詩集後序〉云:

元奉命巡撫浙江,師嘗以詩寄示。爰請於師,得授全集,將刊之於板,師復命元選訂之。元乃與及門陳編修壽祺等共商,刪存以癸亥年(嘉慶八年)以前,編為二十四卷。[54]

《弟子記》嘉慶八年二月條記:「刻朱文正公《知足齋集》」;[55]中央研究院史語所傅斯年圖書館藏此集原刊本,題「嘉慶十年刊」,蓋其時所刻者至癸亥以前。此札言「文正師詩稿等件,交年兄處摺差帶回」,按朱珪卒於嘉慶十一年十二月五日,年七十六,謚文正,[56]蓋此所言「詩稿」,為嘉慶八年以後續作也。阮元〈杭州靈隱書藏記〉言:「嘉慶十四年,杭州刻朱文正公、翁覃溪先生、法時帆先生諸集將成」云云,[57]則補刻《知足齋集》全稿,翌年乃成也。

與王伯申書四

承示經訓數十條,皆細閱過,條條精確不磨,銳見卓識,不勝贊歎,必如此乃真能讀經也。所詮釋虛字十餘條,尤為精美,得未曾有!元嘗謂今人實事求是固多,而于虛文等處,轉未能細意體認。昔嘗有意作《詞氣釋例》一書,凡經典中用詞氣體例,逐一解釋本訓;又以經典中嚮來注、疏之誤會者附于下,如之、乎、也、者一概全載,首以《說文》、《爾雅》,以及子史中可證者亦旁通之(如「焉」字,即將「焉始乘舟」等注于下;「而」、「如」相通,亦將各處「而」、「如」互誤者附于下)。呂氏《東萊博議》卷末曾有解釋虛字文意一卷,惜乎太淺陋。今用此例為之,以為讀經者之助,亦甚妙也。

元此刻心亂如蓬,不能執筆,即為之,亦不及弟之精博。據鄙意,何不將「逢,大也」諸條刪去,別入他稿,專將詞氣注成一帙乎?詞氣,古人最先者發聲,〈堯典〉中「都、俞」可證,《爾雅》中「爰、粵、于」諸詞是也。至于轉聲、收聲,後世乃多有之,不甚古也,故「也」、「焉」等皆假借字;而「曰」、「于」等皆本字也。匆匆具覆。引之仁弟足下,元頓首。

森按:此札論纂輯古書虛字事,札中無實事可考,莫能詳其年月也。考阮元《定香亭筆談》卷四其一條云:

虞、夏、商古籍,詞氣簡少,至周始有「也」、「矣」等字。然「也」字始見于《毛詩》「其後也悔」,猶為轉聲;及中葉,始為句末收聲。故凡詞氣中,有發聲,有轉聲,有收聲,經傳子史體例非一,且有誤讀實字為虛字、虛字為實字者。《說文》中如「粵、乎、爰、乃」等為本字,「也、焉、雖、然」等為借字,當博采經傳而疏證之。故元欲仿《東萊博議》卷末之例,作《釋詞》一書,惜未暇成也。[58]

其言擬作《釋詞》一書,即此札所言「昔嘗有意作《詞氣釋例》一書」也。王引之《經傳釋詞》卷首〈自序〉言:

引之自庚戌歲(按乾隆五十五年)入都,侍大人質問經義,始取《尚書》廿八篇紬繹之。而見其詞之發句、助句者,昔人以實義釋之,往往詰為病;竊嘗私為之說,而未敢定也。及聞大人論《毛詩》「終風且暴」、《禮記》「此若義也」諸條,發明意恉,渙若冰釋,益復得所遵循,奉為稽式。乃遂引而伸之,以盡其義類。[59]

此〈序〉末繫嘉慶三年二月,蓋其初治經傳虛詞即在此前後也。[60]《昭代經師手簡》二編有嘉慶三年三月望日焦循〈與王伯申書〉,中云:

阮閣學嘗為循述石臞先生解「終風且暴」為「既風且暴」,與「終寠且貧」之文法相為融貫,說經若此,頓使數千年淤塞,一旦決為通渠。後又讀尊作《釋辭》,四通九達,迥非貌為古學者可比。[61]

據此,知嘉慶三年春王引之已將釋虛字之條編為《釋辭》一稿,則阮元此札必撰於嘉慶三年以前無疑。此札言「據鄙意,何不將『逢,大也』諸條刪去,別入他稿,專將詞氣注成一帙乎?」所云「逢,大也」之說,見《尚書述聞》「子孫其逢」條。[62]《經義述聞》初刻本刊於嘉慶二年春,蓋其書付刻前,王引之曾錄其父子之說數十事,就正於阮元,阮氏因勸渠將「逢,大也」、「終風」等釋虛詞者各條抽出,異時另成一書。由此繹之,此札應撰於嘉慶二年春《述聞》初刻本付刻之前,則撰於嘉慶元年前後也。阮元《經傳釋詞?序》云:

高郵王氏喬梓,貫通經訓,兼及詞氣,昔聆其「終風」諸說,每為解頤。乃勸伯申勒成一書,今二十年,伯申侍郎始刻成《釋詞》十卷。[63]

所謂「乃勸伯申勒成一書」者,即此札所云「專將詞氣注成一帙」也。阮〈序〉作於嘉慶二十四年小寒日,其言「今二十年」者,蓋舉其成數約略之言耳。

與王伯申書五

前接手函,欣悉近祉安和,著述日富。昨過濰縣,晤莊葆誠,得讀《尚書》數條,極為精核。閱來函,中言體中欠豫,此正宜留意。吾弟賦質似弱,而治經又太銳,尚宜靜思息動以攝養之,至屬至屬。[64]春間曾將吳中珩《廣雅》本寄上,未知曾收到否?曾校畢否?念念。

元近作《爾雅名義考》、《毛詩補箋》二種,卷帙尚少,秋間可有規模。又作〈釋且〉文一篇,內有一條言「且」與「祖」同義,同訓為「始」,凡經傳中言「既○且○」者,皆「終而又始」之義。如此似可為老伯「終風」、「終寠」、「終溫」加證,未知是否?刻考事已畢旋省,日日在大明湖水木明瑟軒中坐臥,尚饒清趣。武虛谷及杭州朱朗齋,現已延致修纂《山左金石志》,此書若成,頗有可觀。草此奉佈,並候近安,不具。伯申仁弟足下,阮元頓首。

森按:此札言「刻考事已畢旋省,日日在大明湖水木明瑟軒中坐臥」,《箋釋》讀「日日在大明湖」句,又「水木明瑟」四字為句,解為形容林木山泉之佳美勝景,不知其為軒名也。阮元《小滄浪筆談》卷一云:

小滄浪者,歷下明湖西北隅別業,即杜子美所言北渚也。魚鳥沈浮,水木明瑟,白蓮彌望,青山嚮人,至此者渺然有江湖之思。別業為鹽運使阿雨牎(林保)所築,雨牎移任天津,方伯江滋伯(蘭)領之;方伯移任雲南,余乃領之。與學署相距一湖,少暇即放舟來,讀書于此。或避暑竟日,或坐月終夜,筆牀茶竈,夷猶其間。

又言:

「水木明瑟」四字,見《水經注?濼水》下,足以盡明湖之妙。如上沙陸氏水木明瑟園,乃借用也,故予題小滄浪軒額曰「水木明瑟」。[65]

阮氏有〈水木明瑟軒即事〉詩寫其佳勝。[66]然則此札當為阮氏提督山東學*時所撰也。按《弟子記》,阮元於乾隆五十八年七月二十三日赴山東學*任,六十年八月二十四日調浙江學*,[67]在山左僅兩年。另據阮氏《山左金石志?序》云:

五十九年,畢秋帆先生奉命巡撫山東。先是,先生撫陝西、河南時,曾修《關中》、《中州》金石二志。元欲以山左之志屬之先生,先生曰:「吾老矣,且*繁,精力不及此,願學使者為之也。」元曰:「諾。」先生遂檢《關中》、《中州》二志付元,且為商定條例暨搜訪諸事。元于學署池上署「積古齋」,列志乘圖籍,案而求之,得諸拓本千三百餘件,較之《關中》、《中州》多至三倍,實為始修書之舉。[68]

畢沅乾隆五十九年冬調山東巡撫,《弟子記》載阮元始修《山左金石志》在五十九年十二月。[69]而此札言「武虛谷及杭州朱朗齋,現已延致修纂《山左金石志》」,按朱文藻《益都金石記?序》云:

乙卯仲夏,余與益都段赤亭(松苓)先生同受山東學使阮宮詹芸臺先生之聘,輯《山左金石志》於濟南試院之四照樓下,聯榻於積古齋中,共晨夕者凡四閱月。[70]

則朱文藻乾隆六十年五月入阮元山東學*幕修書。札又言:「近作《爾雅名義考》、《毛詩補箋》二種,卷帙尚少,秋間可有規模」,則此札乾隆六十年夏所撰審矣。札言「刻考事已畢旋省」,《弟子記》載四月杪試畢回省,[71]則此札六十年五月所撰,[72]此亦一證也。札中言「春間曾將吳中珩《廣雅》本寄上」(參下第九書)、「秋間可有規模」,時間正合。

札首言:「昨過濰縣,晤莊葆誠」,即莊述祖,字葆琛,時任山東濰縣令也,[73]研精《尚書》,著《尚書今古文考證》七卷。其言「近作《爾雅名義考》、《毛詩補箋》二種」,此二書未見傳本。按阮元乾隆五十九年七月〈與王竹所書〉云:「元裒成《山左金石志》,已得一千餘件;自著《毛詩補箋》,略有梗概。如文駕來省,當出以商定。」[74]則《補箋》五十九年秋略已具稿。另據臧庸《拜經日記》卷六云:

內閣學士阮伯元補箋《毛詩》,督學山左時節錄下問,郵寄至楚。來書自言「語多武斷,質之同志,不以為謬,則當編錄付梓」。[75]

阮元寄臧庸書,撰於六十年秋阮元調任浙江學*之前,[76]其時《補箋》略已成稿,臧君並為參訂若干事。[77]《爾雅名義考》一種,似未成書。《揅經室一集》卷一〈釋心〉、〈釋鮮〉、〈釋磬〉、〈釋蓋〉、〈釋黻〉、〈釋矢〉、〈釋門〉、〈釋釋訓〉諸篇,蓋其遺也。札中所言〈釋且〉一篇,亦見《揅經室一集》卷一。

與王伯申書六

接到兩次手書,知近來下榻敝居,讀禮刻石,體中安善為慰。葬地在天長、六合之間,想在冶山、棠山一帶,必有佳城。昔生看地至冶山,冶山山口南嶂開下,明明一脈至上陳庄,不必言佳城,即山水環抱,亦頗可樂,因買其庄。此處曾到過否?拙集蒙看出多少錯字,希隨時語舍弟改之。

本朝戴氏等發明漢學固透矣,而自晉、宋以來蒙錮之疾,尚未說明。此事在魏收〈志〉及《十八賢行狀》狀內明明有其來路,大端皆道安、慧遠之所為。即如慧遠《毛詩》,精博之至,陸德明〈敘錄〉不避其為方外人而特著之,是道安、慧遠皆博精《詩》、《禮》,深明《倉》、《雅》之儒。試問《華嚴一切經音義》中所解釋之字,[78]半在《詩》、《禮》、《倉》、《雅》,此豈西域番僧之所知耶?生若有暇,尚欲在《毛詩釋文》內尋出慧遠師之說,[79]再在佛經《音義》內證之,如有相近相合者,則是真是儒者造佛經之確據矣。

今年會榜殊不慊意,策題索性不撰,不過一空而已。會元乃生所定,知其人甚靜細,[80]京中公論亦以為此元乃近科所無,特惜其人兩耳全聾,雖分部而無志于為官,為可惜耳。潘仕成已中而斥去,乃禮部之所斥,遂為戶部之所首舉。生到滇,[81]不病為幸;而又辦地震之災,殊為慘懼。肅此奉復,并候孝履,不具。伯申大宗伯年兄,生期阮元頓首。八月廿六。[82]

森按:札言「生到滇,不病為幸」云云,則此札在雲南撰也。阮元由兩廣總督調任雲貴總督在道光六年六月,九月十三日接印;迄十五年三月擢體仁閣大學士,六月八日交印,北上入京,前後在滇者九年。[83]其間,道光八年、十三年曾兩度進京。十三年三月初一日入覲,旋奉命充癸巳科會試副總裁。[84]據此札「今年會榜殊不慊意」、「會元乃生所定」云云諸語,則此札當撰於道光十三年可知。其會元,據《弟子記》所載此科中式名錄,似為許楣。[85]《清史稿》卷三六四阮氏本傳云:

道光十三年,由雲南入覲,特命典試,時稱異數。與大學士曹振鏞共事,意不合,元歉然以前次得人之盛不可復繼。[86]

曹振鏞,《清史稿》卷三六三有傳,史稱:

振鏞歷事三朝,凡為學*者三,典鄉、會試者各四。衡文惟遵功令,不取淹博才華之士。殿廷御試,必預校閱,嚴於疵累忌諱,遂成風氣。[87]

曹氏為癸巳科總裁,其「衡文惟遵功令,不取淹博才華之士」,與阮元專「以經義求士」者,[88]意趣自不相投,故札言「今年會榜殊不慊意」,深歎未能如己未(嘉慶四年)科得人之盛也。[89]

四月十日,榜發出闈。阮元回宅,聞夫人孔氏(名璐華,孔子七十三代長孫女)死訊,又悉長子阮長生於三月二十七日病故,一時兩喪,傷慟不可名狀。奉諭仍回雲貴總督任,《弟子記》載:「四月二十二日出京,時長途盛暑,大人神傷貌瘁。……六月二十八日,……入滇。」[90]此札言「生到滇,不病為幸」者指此。《弟子記》另載是年「七月二十二日地震,自省城,南至臨安、開化十數州縣同時被災,壓斃男婦大小口數千人,房屋坍損數萬間」。札中所言「又辦地震之災」者是。然則此信撰於道光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審矣。[91]

王引之道光十二年正月父喪,乃父遺命卜葬江蘇六合縣之北郊。[92]據此札,知迄翌年秋間猶未葬也。按王引之之孫恩錫等撰〈子蘭(壽同)府君行狀〉,云:「壬辰(道光十二年)春,曾王父棄養,府君隨大父扶柩旋里。將營兆域,府君以大父年且七旬,不任勞苦,因而究心於地理諸書,周歷相度,無間寒暑。年餘,得地於六合郊外之東王廟。至立向,諸堪輿互爭不決,府君虔卜得吉兆,向遂定,而大父之憂始釋。」[93]蓋因宅兆久而未決故爾。王引之撰〈高郵湖西王氏先塋記〉,云:「考石臞公墳,在六合東北鄉東嶽廟鎮南癸山,丁向。」[94]據阮元撰王念孫〈墓誌〉云:「道光十三年十二月庚子日,奉公柩葬于六合縣東北鄉東原王廟鎮之南原。」[95]是歷時近兩年乃葬也。其寫墓誌之高氏,《定香亭筆談》卷一云:「仁和高爽泉塏,工書,楷法絕似虞永興〈夫子廟堂碑〉。」高氏能詩,阮元錄其〈梅莊餞別徐惕庵太守〉、〈春草〉二首,並極清麗。[96]李桓《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四四二有黃安濤撰〈傳〉,云:「君書行草無不工,尤精小楷,大概樹骨於率更、河南,而取姿於吳興。」又言:「四方載金幣乞書者踵門麕至,必饜其意以去。今大江南北,寺觀、祠墓、園林、碑版,不下數百處,咸以為我浙乾嘉以來梁山舟後一人而已。」[97]

至阮氏擬於「《毛詩釋文》內尋出慧遠師之說,再在佛經音義內證之」,以求「儒者造佛經之確據」云云,此其妄臆耳。按《釋文?敘錄》詩類但言:「宋徵士雁門周續之(本注:字道祖,及雷次宗俱事廬山惠遠法師)、豫章雷次宗、齊沛國劉瓛並為《詩序義》。」又《儀禮》類言雷次宗、周續之並注〈喪服〉耳,[98]不言慧遠曾注解《毛詩》,阮元乃「欲在《毛詩釋文》內尋出慧遠師之說」,豈非刻舟求劍?欲由此進而求佛經為儒者所造之確據,鑿空尤甚。阮氏〈孟子論仁論〉亦言及此:

佛經大指,具見《漢四十二章遺教》等經,不過如此,無大玄妙。自晉常山衛道安以彌天俊辯之高才,獨坐靜室十二年,構精神悟,始謂舊經為舛,此以晉人玄學入釋學之始。蓋舊經本非舛,然必以為舛,方能以玄學羼入變易之也。故蓮社魏道生曰:「自經典東流,譯人重阻,多滯權文,解通圓義,若忘筌得魚,始可言道矣。舊學僧徒,以為背經。」據此,可見晉宋人以老、莊玄學改增佛說之實據,舊學僧徒拙守本經者,見其相背矣。道安既與佛圖澄合,互相標榜,符會如一;復令玄宗流布,分遣弟子四出。道安與慧遠入襄陽;慧遠又入廬山,與雷次宗、周續之、宗炳等合。雷次宗、周續之、宗炳與賈慧遠本皆通儒才士。慧遠少隨舅令狐氏遊學許洛,博綜六經,尤善《莊》、《老》,從釋道安受業。周續之少從范寧通經,窮研《老》、《易》,預蓮社。宗炳富於學識,尤精玄理,入蓮社。雷次宗博學,明《詩》、《禮》,入蓮社。(原注:以上見《宋書》、《北魏書》及《蓮社高賢傳》,此《傳》宋以前名《蓮社十八賢行狀》。)周續之、雷次宗又同受《詩》義於慧遠法師(原注:見陸德明《毛詩音義》),謝靈運亦慧業文人。故晉宋以後,西僧如佛圖澄、鳩摩羅什等,多以神驗見異於世。至於翻經著論,非藉名儒文人之筆不能,踵事變本,引人喜入彼道如此。此以玄學入釋學而昧所從來之蹤跡也。……故由儒而玄,由玄而釋,其樞紐總在道安、慧遠之間。由釋而禪,其樞紐又在達摩、慧能之間。後儒不溯而察之,所以象山、陽明、白沙受蓮社、少林之紿而不悟矣。[99]

此阮元討論儒、釋交涉之定論也,可補此札未備之義,今錄之以並觀焉。

與王伯申書七

冬半接京中來書,知〈墓銘〉已收到,冬間想已到家鄉矣。頃接粵中曾釗書,知《廿一部古韻》已上板,冬初前有等語,[]然則前書欲在揚另刻者不必矣。曾公書內又云:如「風」、「芃」等字亦須提出,究不知其所提者若干字也。此致,并候素履,不一。生阮元頓首。

森按:此札言「頃接粵中曾釗書,知《廿一部古韻》已上板。……然則前書欲在揚另刻者不必矣」。所謂「在揚另刻者」,即第二書囑王引之在揚州「送一教館之人,令其排寫」,成稿後,即交阮家文選樓刻印者。然則此札當撰於第二書之後,理固甚明。復據「冬半接京中來書,知〈墓銘〉已收到」之語,與下第八書合考之,則此札應撰於道光十三年季冬。蓋是年夏秋間王引之曾由揚返京,故札首言「冬半接京中來書」,又言「冬間想已到家鄉矣」。其京中寄阮元書,則仲冬始寄到滇也。所言「墓銘」,指阮元所撰〈王石臞先生墓誌銘〉,見《揅經室續集》卷二之下;[]下第八書亦言及墓銘事,《箋釋》兩處均未能指實其事,不免疏陋。今據此札推之,知阮元〈王石臞墓誌〉當撰於是年秋,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繫於十二年者,[]誤也。如其說,則與第八書言「近年傷逝」之語不合(詳下),此其一。其次,《弟子記》載十二年九月,阮元奏請入京覲見;十二月,奉硃批:「著來京陛見」,即於十六日交印,起程北上。[]此札並無一語言及上京陛見事,其非撰於十二年季冬可知,則〈墓銘〉亦不撰於十二年決矣。札言「冬間想已到家鄉」者,按王念孫於道光十三年十二月庚子下葬,知王氏由京返鄉正為乃翁葬事也。

今合第二、第七兩書繹之,知阮元擬刻《古韻廿一部》,屬吳蘭修在粵辦之,久而無成,阮元因勸王引之在揚州另覓人排寫,書稿成後,即交其家文選樓刻之。實則其書所以久而無成者,蓋《廣韻》分韻,乃參酌魏晉六朝韻書,綜合古今、南北之音變,故其部居與古聲韻原多歧互。而王念孫之考古韻,壹以群經、《楚辭》用韻及《說文》形聲偏旁為依據,原不以唐宋韻書為旨歸,阮元並此而不知,蓋渠於古音學所涉未深。今欲割裂歸併《廣韻》二百六韻為廿一部,其間離合歸屬,要非如阮元所設想者,送一教館之人即可輕易為之。王國維對阮元此舉極不以為然,譏為「後世一笑柄」,並斥阮氏欲「令一教館之人排寫,此事亦談何容易」、「此書粵中刻成與否雖不可知,即令刻成,乃任不知此學之人,將表中諸字任意出入,不如不刻之為愈」。[]阮元此札謂曾釗來書,言《古韻廿一部》粵中已上板,故前擬在揚屬人排寫另刻者可不必矣。據下文「曾公書內又云,如『風』、『芃』等字亦須提出,究不知其所提者若干字」。蓋粵中之本後由曾釗排寫,而冬部「風」字與侵部「芃」字古韻同部,特不知其於二韻分併離合「所提者若干字」也。

曾釗,字勉士,一字敏修,廣東南海人。道光五年拔貢,官合浦縣教諭,調欽州學正。阮元督粵時,設學海堂,以古學造士,特命曾釗為學長。著有《周易虞氏義箋》七卷、《詩說》二卷、《詩毛鄭異同辨》二卷、《周禮注疏小箋》四卷、《面城樓集》十卷等。《清史稿》卷四八二、《清史列傳》卷六十九有傳。[]

曾釗來書謂《古韻廿一部》已上板,似其書刊成不遠矣。惟按曾氏《面城樓集鈔》卷四〈上阮雲臺相國書〉,述及此事:

秋仲李孝廉能定自京師還,奉到頒發江君韻書、王氏《二十一部韻表》,並擲回《二十一部韻》稿本,訓誨諄諄,不勝感佩。釗竊以為韻出於聲,聲著於字之偏旁,十而七八;其餘象形、指事諸文,雖非諧聲,而皆以聲載義,故即義可以尋聲之部分。第今世所傳之《廣韻》凡四刻,明中涓本、曹楝亭國朝刻本皆未見;顧寧人本與澤存堂本雖注有詳簡之分,而其韻字大略相同,往往疑澤存堂本譌者,檢顧本復如是。偏旁既誤,韻無所歸,不得不推原《說文》,以求其形聲之本;《說文》無者,又不得不旁徵《玉篇》、《集韻》,以求其沿譌之故。即如寢韻之「」,為「朕」古文,甚不可解。觀《集韻》而後知為「」之譌;據《款識》而後知「灷」即「」之異文,「朕」、「螣」等字入蒸部。……凡此,皆以定字之偏旁,即以定字之聲韻,故旁涉《玉篇》、《集韻》,不以為繁也。[]

觀其所述,則知此事牽涉文字偏旁考訂及聲韻流變,非若阮氏原初設想「送一教館之人,令其排寫」之易易也。阮元夸夸其談,自謂「若元在粵,十日可成」,揆其初意,其書僅為俗學擬漢晉文章辭賦而設,故稍事歸併,即可成書。而曾氏乃務詳辨析,欲考明音變原委,而今本《廣韻》文字多譌誤,故不得不旁徵《篇》、《韻》諸書,以求偏旁沿譌之故;再依字之體以定其聲,審其韻部之所從屬。若此,其書固難期速成,斯與阮元當日急於成書之用意相去絕遠。曾釗此信未具年月,然由其札稱「相國」及「自京師還」之語,當係道光十五年八月阮元由雲貴總督卸任,返京供職以後之事也。其時王引之已前卒,[`07]阮元亦年逾古稀,刻書之事意興已減,故曾釗《二十一部古韻》雖已編排成稿,阮元閱後仍歸還之。其書迄未付刻,原書二卷,稿本現藏廣東省中山圖書館,惜下卷已佚。[]是阮氏縈懷數年之《古韻廿一部》,終未刻成。抑余復為其書未能早刻為幸,庶免貽後人之譏。[]

與王伯申書八

前接手函,具知近況,〈墓誌〉亦已收到。生近年傷逝,心境殊劣,因思古人絲竹之說,殊為不確之事。公餘仍以遊園、把卷,自遣哀情耳。《說文》「有」字之說,前接大意,誠為要論。今另又敘成一則,抄以奉覽,以為何如?亦欲年兄知生用心于此等事,尚不過昏憒耳。家鄉後進不知尚有可談者否?肅此奉致,並候孝履,不既。伯申尚書年兄,生阮元頓首。

有,《說文》:「日有食之,不宜有也。」此乃直是反話,于心久有不安。竊疑《說文》此處不能明晰,當曰:「有,从月又,又亦聲。月食也,《詩》曰:『彼月而食,則惟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春秋》曰:『日有食之』,不宜有也。」如此似于心為安,未知是否?希商訂之。

段氏言:「《春秋》言『有』,皆不宜有。」此似不然,「有蜚」等誠不宜有,「有年」豈亦不宜耶?況〈虞書〉言「有」者,皆對「無」為言,「有鰥」、「有德」、「有能奮庸」、「懋遷有無」,豈皆不宜耶?「有」字乃倉頡造于〈虞書〉之前,「不宜有」之訓自是後起。

森按:此札云「前接手函,具知近況,〈墓銘〉亦已收到」,與第七書所言,正同一事,知二信正相前後,俱道光十三年季冬所撰也。前一札專為告知《古韻廿一部》粵中聞已上板事,此則與王引之討論《說文》「有」字也。

札言「生近年傷逝,心境殊劣」者,按《弟子記》,道光十二年二月,阮元側室唐氏病卒於雲南督署,年四十五。同年十二月十六日,阮元由滇赴京,而二十八日夫人孔氏病卒滇署,時阮元尚在赴京道上,未即得耗。翌年三月二十七日,長子阮長生復卒於保定直隸清河道署。四月十日,阮元禮闈撤棘後,聞兩喪,慟悼倍至。即於四月二十二日出京,過保定,哭住一日,料理柩眷回揚州事。六月杪返滇,七月二十二日雲南大地震,死者數千口。[]蓋此一二年間,迭遭變故,其「心境殊劣」,固可想見。

至論《說文》「有」字之說,札言「前接大意,誠為要論,今另又敘成一則」,知斯說此前曾與王引之商討及之。按《說文》月部原作:「有,不宜有也。《春秋傳》曰:『日月有食之。』从月,又聲。」[]阮元則以「月食」為「有」字本義,故引《詩?十月之交》之文證之;而《春秋》但言「日有食之」,不書月食,阮元因刪去許君引《春秋傳》文「傳」、「月」兩字,[]並改許君說解「不宜有也」,以為《說文》別義。此恣意增改許書舊文,以就己說,未免鹵莽。檢《揅經室續集》增訂本卷一有〈日有食之不宜有解〉一文,即申此義,惟彼文則仍許君舊文,不復妄增引《詩》之文及校刪「月」字矣。其說略云:

「有」所以从月者,月食也,「月食」為本義;有無之「有」乃假借字。……「不宜有日食」之說,或亦是先儒之故說,但此似說《詩》之義,而非說《春秋》之義。《詩?十月之交》云云,此詩「日有食之」及《春秋》「日有食之」,兩「有」字祗當借訓為有無之「有」,無「月食」本義在內。……《詩》若曰:月食則尚為常有之事,日食則不臧,不宜有也。故凡說《詩》及《春秋》「日有食之」,皆當先從《詩》此義以為「不宜有」,不可牽泥「月食」之本義也。《說文》不是衍「月」字,大約許氏尚引有古說而脫錯耳。[]

其說較此札所言者為圓融,蓋王引之亦不以其妄改許君舊文為然,文集所言,當參用王氏之說而改之。然阮元以「月食」為「有」字本義,說似新奇,然此說並無明文佐證,不過因「有」字从「月」懸揣之耳。至渠言「『有』字乃倉頡造于〈虞書〉之前,『不宜有』之訓自是後起」,實則「有」字晚出,近世出土卜辭、金文並以「又」字為之,「有」字非古,盡人而知,可不復論。至《說文》「不宜有」之訓,此漢人說《春秋》之義,非先民造字本義也。錢大昕《潛研堂答問》云:

漢儒說《春秋》,以為「有者,不宜有之辭」,如「有蜚」、「有蜮」、「有鸜鵒來巢」、「有星孛入於北斗」之類皆是。「日有食之」,月食之也,不言「月食」而言「有食之」者,扶陽抑陰之義,亦見其「不宜有」也。《說文》「有」从月,以月食日為「不宜有」,正與《春秋》義合。……竊意此文當云「《春秋傳》曰:日有食之,月食之」。後人妄有改竄,遂失其旨耳。[]

桂馥《說文義證》亦言:

「不宜有也」者,《春秋》莊十八年「秋有蜮」,《穀梁》云:「一有一亡曰有。」何休《公羊注》:「言『有』者,以『有』為異也。」桓三年「有年」,賈逵云:「桓惡而有年豐,異之也,言『有』,非其所宜有。」朱新仲曰:「『有年』、『大有年』,桓、宣時也,『有』者不宜有,二公行不宜有此,皆貶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豈止此二三年豐熟哉?以是知二公不宜有此也。」《釋例》:「劉、賈、許(森按:劉歆、賈逵、許淑也)因『有年』、『大有年』之經;『有鸜鵒來巢』,書所無之傳以為經。諸言『有』,皆『不宜有』之辭也。」[]

許慎從賈逵受學,故本其說《春秋》義,為「有」字作解,二家闡發其義甚詳。阮元乃臆以「不宜有」之說,「似說《詩》之義,而非說《春秋》之義」,渠好自標新義,不知其不可通也。果爾,許君何不徑引《詩》文而引《春秋傳》?許君原文雖不可知,竹汀所改或近是也。

與王伯申書九

伯申大弟手啟:前曾有一函奉致,想已入覽。茲瀆者,在山東尋得吳中珩《廣雅》本,特為寄上老伯校正《廣雅》之用。元又鈔得一分,乞吾弟即用吳本代為一校,校畢存于尊處,俟桂未谷來京引見,將此二部統交彼帶回山東可也。草此,並候即安,不一。阮元頓首。

森按:札言「在山東尋得吳中珩《廣雅》本,特為寄上老伯校正《廣雅》之用」;而第五書云「春間曾將吳中珩《廣雅》本寄上,未知曾收到否?」二札正相前後,此札在前也。以彼札年月證之,則此札應為乾隆六十年春所撰,時阮元正官山東學*也。

吳中珩本《廣雅》,即明吳琯《古今逸史》本。[]按此本世多有之,非罕覯之本,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五載盧文弨《廣雅》校本,題款云「乾隆丙子正月,盧文弨以吳琯本校」;[]段玉裁跋劉台拱所校皇甫錄本《廣雅》,云:「劉端臨以此本見借,凡與吳琯及他本異者,以朱圈之。」[]皆是也。中央研究院史語所傅斯年圖書館藏一吳中珩本,卷首有「高郵王氏藏書印」白文方印,中有王念孫朱、墨兩色批校之語,朱筆校語云「皇甫作某」者,蓋以皇甫錄本參校也。據此,則吳中珩本《廣雅》,王氏固自有藏本。見存《廣雅》諸刻,陳景雲、黃丕烈等並以皇甫本為最善;[]王念孫則以畢效欽刻《五雅》本為尤愈也。王氏《廣雅疏證?序》云:「《廣雅》諸刻本,以明畢效欽本為最善,凡諸本皆誤而畢本未誤者,不在補正之列。」[]則王氏《疏證》以畢刻為底本。蓋吳刻並非善本,故《疏證》不復論其是非。

三、結 語

綜上所考,其可得而言者凡若干事:

一、《昭代經師手簡》二編所收阮元〈與王伯申書〉九通,並未依書寫年代排次先後,今考第一書應撰於嘉慶十年歲杪;第二書撰於道光十三年;第三書撰於嘉慶十三年一、二月間;第四書蓋作於嘉慶元年前後;第五書撰於乾隆六十年五月;第六書撰於道光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第七書撰於道光十三年季冬;第八書亦道光十三年冬所撰;第九書則撰於乾隆六十年春。閔爾昌《高郵王氏父子年譜》、賴貴三《昭代經師手簡箋釋》於諸札撰寫年月並缺;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間或及之,然各書繫年多誤。本文所考,宜可訂補諸家之闕譌也。

二、阮元擬刻《古韻廿一部》,王國維以為其事在嘉慶十年,又謂斯書即指王念孫《說文諧聲譜》。惟今考之,此二說俱非。靜安先生誤將第二書王引之道光十二年父喪丁憂,誤為嘉慶十年居母喪也,二者相差近三十年,故渠撰王念孫《韻譜》諸書敘錄,年月舛錯,事實多差啎也。

三、本文所考阮元、王引之二家行實,可據以訂正諸書違誤、拾補遺闕者不少。如劉文淇言:「嘉慶戊午(三年),儀徵相國注釋《曾子十篇》,刊於浙江使院。」實則此書初刻當在嘉慶十年。另由第三札可知:阮元嘉慶中曾屬門下士纂錄《文選校勘記》,因胡克家刊本及顧廣圻為胡氏代撰《文選考異》先出,阮書遂爾中輟,未厎於成;第五書考證阮元嘗著《毛詩補箋》等,此並近人討論阮元學術者鮮論及之。

四、阮元聰慧早達,揚歷中外,雖著作等身,然其書頗多出他人代工纂輯者。由此諸札,可知其在官日久,其學漸疏,第二札渠欲屬一教館之人,依《廣韻》排纂《古韻二十一部》;第六札擬於《毛詩音義》「尋出慧遠師之說,再在佛經《音義》內證之」,以尋「儒者造佛經」之據證;第八書論《說文》「有」字等,俱可見也。

二○○一年十月五日初稿。

二○○二年八月十五日寫定,壬午歲七夕也。

本文原收於《龍宇純先生七秩晉五壽慶論文集》,二○○二年,臺北:臺灣學生書局。

另載於《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八輯,二○○五年,北京大學出版社。

注释

[1]段玉裁〈王懷祖廣雅注序〉,《經韵樓集》,嘉慶十九年刊本,卷八,頁3。

[2]焦循〈讀書三十二贊〉,《雕菰集》,道光四年,阮福校刊嶺南節署刊本,卷六,頁7。

[3]羅振玉輯《高郵王氏遺書》,民國十四年,上虞羅氏排印本;閔爾昌《高郵王氏父子年譜》,民國二十年,江都閔氏排印本;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民國二十五年,北平:來薰閣書店《段王學五種》本。

[4]羅振玉輯《昭代經師手簡》,民國七年,上虞羅氏影印本。按此諸札原藏王氏後人王丹銘處,後歸于省吾雙劍誃。羅氏輯印此書始末,參王慶祥、蕭立文校注《羅振玉王國維往來書信》(年,北京:東方出版社)第、、、、、、、、、、、、各函。

[5]賴貴三《昭代經師手簡箋釋》,年,臺北:里仁書局。下文引用,簡稱《箋釋》。

[6]阮元〈王石臞先生墓誌銘〉,《揅經室續集》,道光間阮氏文選樓刊本,卷二之下,頁3-4。按中華書局鄧經元點校本《揅經室集》缺此文。

[7]《箋釋》讀此文作「頃翻《經義述聞》『勿』、『慮』等訓」(頁),誤。按「勿慮」二字連讀,見今本《經義述聞》卷十一及卷三十一「無慮」條。

[8]張鑑等纂《阮元年譜》,年,北京:中華書局黃愛平點校本,頁63-64。按《雷塘庵主弟子記》八卷,阮元門人張鑑及阮元諸子常生、福、孔厚等所編;道光十八年以下,則柳興恩續編也。其書倣宋劉敞《公是先生弟子記》之名,實譜記阮元行實也。黃愛平點校本改題《阮元年譜》,今據此本,以其書坊間易見也。

[9]羅振玉輯《王氏六葉傳狀碑誌集》,《高郵王氏遺書》本,卷五,頁4。

[10]賴貴三《昭代經師手簡箋釋》,頁。

[11]葉德輝《郋園讀書志》卷二「《經義述聞》四冊不分卷」條,云:「高郵王文簡引之所著《經義述聞》一書,久為經神學海,然不知其竭一生之心力,凡數易稿而始寫定刊行。此其初次刻也,書分四冊,共四百十七葉,不分卷,不記葉號,孫星衍《祠堂書目》內編經部載之。」(民國十七年,長沙葉氏澹園排印本,卷二,頁30)孫殿起《販書偶記》卷三亦著錄。(年,北京:中華書局,頁65)

[12]周中孚《鄭堂讀書記》卷二、孫殿起《販書偶記》卷三著錄。葉德輝云:「嘉慶丙子(二十一年)刻于江西,有阮文達〈序〉者,分為二十八卷。」(同上注)按此說未確,二刻本凡十五卷,此葉氏記憶偶誤耳,同書卷二「《周秦名字解詁》」條(頁4)不誤。

[13]參拙作〈清代學術史叢考〉「《經義述聞》諸版」條,年,《大陸雜誌》87卷第3期,頁4-15。

[14]阮元〈論語一貫說〉,《揅經室一集》,道光間阮氏文選樓刊本,卷二,頁20-22。

[15]阮元《曾子注釋》,道光二十五年,阮氏揅經室刊本,卷二,頁1-2;又《揅經室一集》,卷二,頁16-17;又卷九,頁14;又卷十一,頁2。

[16]方東樹《漢學商兌》,道光十一年刊本,卷中之上,頁40-44。

[17]阮元〈釋郵表畷〉,《揅經室一集》,卷一,頁18。按《大戴禮記?曾子制言》:「言為文章,行為表綴於天下。」阮元《曾子注釋》云:「凡樹臬以著望曰表,復繫物於表曰綴,皆所以正疆土及人行立者。」(卷三,頁12)亦據此說作解。

[18]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年,北京:人民出版社,卷五,頁;楊向奎、李中清〈論郵表畷與街彈〉,收於《紀念顧頡剛學術論文集》,年,成都:巴蜀書社,頁-。

[19]阮元《曾子注釋》,卷首,頁10。

[20]阮亨編《瀛舟筆談》,嘉慶二十五年刊本,卷七,頁1。

[21]阮元《曾子注釋》,卷一,頁19。

[22]賴貴三《昭代經師手簡箋釋》,頁。

[23]阮元《揅經室二集》,卷八,頁2。又阮元為斌良撰〈抱沖齋詩集序〉,言:「嘉慶甲子,鐵冶亭師采輯長白諸公之詩,為《熙朝雅頌集》,命元刊刻於浙江,並撰跋語於後,洵藝林之盛事矣。」此文本集未收,見余〈阮元揅經室遺文輯存〉,年,《大陸雜誌》卷第3期,頁45。

[24]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60。

[25]「封」字,賴君《箋釋》釋作「書」(頁),誤也。

[26]王國維《觀堂集林》,年,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本,卷八,頁32。

[27]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頁20。

[28]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又頁。

[29]賴貴三《昭代經師手簡箋釋》,頁。

[30]夏修恕,字渾初,號森圃,江西新建人。嘉慶七年進士,歷官惠潮嘉兵備道,署肇羅道,補廣東督糧道。庚寅,擢湖南按察使,旋調山西;十二年,轉安徽按察使,因事罣吏議,降貴州思南府知府。同治《新建縣志》卷四十一有傳。

[31]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

[32]吳蘭修,《清史列傳》卷七十二、阮元《疇人傳》卷五十一有傳。汪兆鏞纂《碑傳集三編》卷三十八〈吳蘭修傳〉云:蘭修,字石華,嘉應州人,嘉慶十三年舉人。道光元年,署番禺縣學訓導。四年,總督阮文達元建學海堂,與趙均董其役;堂成,舉為學長,兼粵秀書院監院;後補信宜縣學教諭。著有《南漢紀》五卷、《南漢地理志》一卷、《南漢金石志》二卷、《宋史地理志補正》等。擅算術,撰有《方程論》;尤善倚聲,論者許為嶺外白石翁、玉田生也。(《清代傳記叢刊》本,卷三十八,頁6)

[33]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

[34]同上注,頁。

[35]按《昭代經師手簡》二編,陳壽祺〈與王伯申第三書〉云:「儀徵夫子在嶺南編緝《皇清經解》,今秋刻竣,亦藝林大觀也。」(頁35)則《經解》道光九年秋刻成也。

[36]錢實甫《清代職官年表》,年,北京:中華書局,頁。

[37]阮元《揅經室續集》,卷三,頁15-16。

[38]王國維《觀堂集林》,卷八,頁31-32。

[39]按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道光十四年條下云:「阮伯元來第六書,又第二書。」(頁30)則劉氏復將第二書繫於道光十四年,亦非。

[40]賴貴三《昭代經師手簡箋釋》,頁。

[41]「師」字,《箋釋》釋作「卿」,誤。按阮元乾隆五十一年丙午科鄉試,為朱珪所得士也。

[42]王引之〈石臞府君行狀〉,《王氏六葉傳狀碑誌集》,卷四,頁9。

[43]賴貴三《昭代經師手簡箋釋》,頁。

[44]段玉裁《經韵樓集》,卷八,頁39。

[45]劉盼遂輯《經韵樓文集補編》,《段王學五種》本,卷下,頁17〈與王懷祖第一書〉。

[46]按即上注《經韵樓文集補編》所收〈與王懷祖第一書〉,時段氏居父喪也。

[47]見拙稿〈《段玉裁年譜》訂補〉嘉慶十三年條,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60本第3分,頁-。

[48]同上注。

[49]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67-69。

[50]按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乾隆五十八年條云:「阮伯元來第三書」(頁16);嘉慶十三年條復言:「阮元來第三書」(頁21),一信分繫兩處,前後相去十五年,蓋成書時前後失於檢照也。

[51]羅振玉輯《王氏六葉傳狀碑誌集》,卷五,頁4。

[52]見王文進《文祿堂訪書記》,民國三十一年,北平:文祿堂排印本,卷五,頁26。

[53]阮元《揅經室三集》,卷四,頁6;阮亨《瀛舟筆談》,卷七,頁22-23。按阮元此〈序〉云:「嘉慶丁卯(十二年),始從昭文吳氏易得南宋尤延之本,為無上古冊矣。」(頁5)是阮元得宋尤袤本在丁卯年,阮亨云戊辰者,未確。

[54]阮元《揅經室二集》,卷七,頁9。

[55]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51。

[56]阮元〈太傅體仁閣大學士大興朱文正公神道碑〉,《揅經室二集》,卷三,頁9。

[57]阮元《揅經室三集》,卷二,頁13。

[58]阮元《定香亭筆談》,《文選樓叢書》本,卷四,頁26。

[59]王引之《經傳釋詞?序》,嘉慶二十四年,王氏家刻本,卷首〈序〉,頁3。

[60]王引之此〈序〉言:「自九經三傳及周、秦、西漢之書,凡助語之文,徧為搜討,分字編次,以為《經傳釋詞》十卷,凡百六十字」云云,一若嘉慶三年渠已成《釋詞》十卷、虛字百六十字矣。按此並非實錄,其書之成當在嘉慶末年,別詳拙作〈《經傳釋詞》作者疑義〉(《中華文史論叢》年第4輯,頁29-74)。

[61]羅振玉輯《昭代經師手簡》二編,頁18。

[62]見《經義述聞》初刻本,冊一「子孫其逢」條;今本《述聞》卷三文字同。《箋釋》此文失注。

按中央研究院史語所傅斯年圖書館藏王氏父子零稿,其一件文末有王念孫識語:「倉卒錄得十八條,本欲再謄清稿呈閱,恐再遲則緩不及事。且案頭無書,不能考證,祗據意見所到為之,故多所未安,務祈考訂原書,重加改正。文不成文,字不成字,惟知己諒之而已。念孫叩。」李宗焜君據傅斯年圖書館所藏王家手稿零件,編為《高郵王氏父子手稿》一書,此件題為〈經義雜志〉。中有「子孫其逢」條,王念孫原注:「《注疏》及監本皆不在案頭,祈考入。此條本出足下,不過增成之耳。」條末又有「此條足下再增成之可也」十字(頁54,又頁63)。考〈洪範〉此文,舊讀並以「子孫其逢吉」五字為句,李惇《群經識小》始創言此文應讀「子孫其逢」句絕,「逢」字訓「大」,猶言其後必昌大耳;「吉」字別為一句(《清經解》,道光九年,廣東學海堂刊本,卷七二○,頁13)。今據王氏「此條本出足下」云云之語,知此件十數條蓋王念孫肄經所得,寫錄以就正於李惇者。阮氏《揅經室續二集》卷二〈高郵孝臣李君傳〉:「既長,博極群書,尤邃經傳,與同里賈君稻孫、王君懷祖同力于學。」(頁45)是王念孫與李君同里共學也。

又按:《述聞》嘉慶二年初刻本,王引之〈序〉云:「旦夕趨庭,聞大人講授經義,退則錄之,終然成帙。」依其說,似《述聞》所載王念孫之說,乃王引之錄記平日所聞於乃父者。劉盼遂則言:

王靜安師云:「在津沽曾見石渠先生手稿一篇,訂正《日知錄》之誤。原稿為『念孫案』,塗改為『家大人曰』。」盼遂案:據此事,知《經義述聞》中之凡有「家大人曰」者,皆石渠札記原稿,非經伯申融會疏記者也。(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頁40)

今據王念孫手稿「子孫其逢」諸條,可為劉氏此說增一佐證也。

[63]王引之《經傳釋詞》,卷首阮元〈序〉,頁1;又《揅經室一集》,卷五,頁15。

[64]此四字,《箋釋》釋「至囑之」,實則此為「至屬」重文,非「之」字也;下文「念念」,《箋釋》亦釋「念之」。

[65]阮元《小滄浪筆談》,嘉慶七年,《文選樓叢書》本,卷一,頁1-2。按阮氏〈小滄浪亭〉詩序云:「小滄浪亭在鐵公祠旁,與學署近隔一湖。其後軒,元題為『水木明瑟』,用《水經注》語也。夏秋間,每泛舟過之,茶竈書牀,流連竟日,較之春秋行迹,頗分勞逸。」(《揅經室四集?詩》,卷一,頁13)

[66]阮元《小滄浪筆談》,卷一,頁2-3。

[67]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12,又頁14。

[68]畢沅、阮元《山左金石志》,嘉慶二年,阮氏小琅嬛僊館刊本,卷首〈序〉,頁1;又《揅經室三集》,卷三,頁7-8。末句「實為始修書之舉」,集本作「實始為」。

[69]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13。

[70]段松苓《益都金石記》,光緒九年,益都丁氏刊本,卷首〈序〉,頁2。

[71]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14。

[72]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乾隆五十八年條云:「阮伯元來第五書。」(頁16)以此札為五十八年撰也,誤。

[73]據宋翔鳳〈莊先生述祖行狀〉,莊述祖乾隆五十七年任濰縣知縣,在任凡五年。見錢儀吉編《碑傳集》,《清代傳記叢刊》本,卷一○八,頁24。

[74]阮元〈與王竹所書〉,見李湘芝《柳絮集》卷首,又拙輯《揅經室遺文輯存》卷十一。

[75]臧庸《拜經日記》,嘉慶二十四年,《拜經堂叢書》本,卷六,頁1。

[76]參拙稿〈臧庸年譜〉乾隆六十年條,時臧氏客楚,在畢沅湖廣總督幕。文載年,《中國經學》第2輯,頁-。

[77]阮元《毛詩補箋》,其書未刊,惟《揅經室一集》卷四〈詩十月之交四篇屬幽王說〉及臧庸《拜經日記》卷六略存其說。

[78]「解」字,《箋釋》釋「能」(頁),誤。

[79]《毛詩釋文》者,即《釋文》中〈毛詩音義〉也。《釋文?序錄》載周續之、雷次宗並為《詩序義》,二人俱事惠遠法師,故阮元云「欲在《毛詩釋文》內尋出慧遠師之說」,蓋臆想〈毛詩音義〉內或引周、雷二家詩義,可藉以推尋慧遠遺說也。《箋釋》標點、注解此文,以《毛詩》、《釋文》為二書,未得阮元之意也。

[80]《箋釋》讀「細京中公論」五字為句,文不成義。

[81]「滇」字,《箋釋》釋「值」,誤。

[82]「六」字,《箋釋》誤釋作「八」。

[83]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又頁,又頁,又頁。

[84]同上注,頁。

[85]同上注。

[86]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年,北京:中華書局點校本,頁24。

[87]同上注,頁06。

[88]阮亨《瀛舟筆談》云:「己未科兄以經義求士,尤重三場策問,是以武進張皋文惠言、高郵王伯申引之、閩縣陳恭甫壽祺、德清許積卿宗彥、桐城馬魯陳宗璉、棲霞郝蘭皋懿行等,皆治經多所著述也。」(卷七,頁14)

[89]按己未科會試,朱珪為總裁,阮元副之,所取多積學之士,王引之、陳壽祺、張惠言、胡秉虔、許宗彥、馬宗璉、郝懿行、姚文田、張澍、吳鼒等,並在此榜,「論者謂得士如鴻博科,洵空前絕後也」。(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21)

[90]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

[91]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道光十四年條云:「阮伯元來第六書」(頁30),以此信撰於道光十四年,誤也。

[92]王壽同等撰〈伯申府君行狀〉,《王氏六葉傳狀碑誌集》,卷五,頁14。

[93]王恩錫等〈子蘭府君行狀〉,同上,卷六,頁3。

[94]王引之《王文簡文集》,《高郵王氏遺書》本,卷四,頁26。

[95]阮元〈王石臞先生墓誌銘〉,《揅經室續集》,卷二之下,頁5。

[96]阮元《定香亭筆談》,卷一,頁56-57。

[97]李桓《國朝耆獻類徵初編》,《清代傳記叢刊》本,卷四四二,頁34。

[98]陸德明《經典釋文》,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景印北京圖書館藏宋刻宋元遞修本,卷一,頁20;又頁23。

[99]阮元《揅經室一集》,卷九,頁10-12。

[]「冬初前有等語」,原札文字如此,疑有脫誤。

[]阮元《揅經室續集》,卷二之下,頁1-6。

[]劉盼遂《高郵王氏父子年譜》,頁29。

[]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

[]王國維《觀堂集林》,卷八,頁32。

[]《清史稿》,頁-;《清史列傳》,年,北京:中華書局點校本,頁-。

[]曾釗《面城樓集鈔》,光緒間《學海堂叢刊》本,卷四,頁7-8。

[]據王壽同等撰〈伯申府君行狀〉,王引之道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病逝,年六十九。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經部》,年,上海古籍出版社,頁;陽海清主編《中南、西南地區省市圖書館館藏古籍稿本提要》,年,武昌: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頁42。

[]余別有〈阮元刊刻《古韻廿一部》相關故實辨正〉一文,詳論其事。(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76本第3分,頁-)

[]張鑑等纂《阮元年譜》,頁-。

[]許慎《說文解字》,《四部叢刊》影印日本靜嘉堂文庫藏宋刊本,卷七上,頁4。

[]按嚴可均《說文校議》亦言:「『日食』始見隱三年經,『月食』不書。『傳』字、『月』字議皆刪。」(咸豐二年,江都李氏半畝園刊本,卷七,頁8)

[]阮元《揅經室續集》,卷一,頁43-44;按中華書局點校本缺此文。

[]錢大昕《潛研堂集》,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呂友仁點校本,頁-。

[]桂馥《說文解字義證》,同治九年,湖北崇文書局刊本,卷二十,頁40。

[]中央研究院史語所傅斯年圖書館藏《古今逸史》本《廣雅》,每卷首題「吳琯校」,或題「吳中珩校」,知札言「吳中珩《廣雅》本」,即吳琯《古今逸史》本也。《箋釋》云:「吳中珩,疑為吳中行,明武進人,字子道,號復菴。……書室名賜餘堂,著有《賜餘堂集》。」(頁)此張冠李戴,殊誤。

[]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光緒二十七年,錢唐丁氏原刊本,卷五,頁6。

[]阮恩海〈劉端臨先生遺書跋〉引,《劉端臨先生遺書》,年,臺北:藝文印書館影印本,卷末〈跋〉,頁4。

[]黃丕烈〈博雅跋〉:「余向收李明古家書,內有皇甫錄本《博雅》,詫為得未曾有,取余舊儲影宋鈔之本相勘,行款悉同,信乎陳少章先生云『皇甫本最佳』,誠不誣也。」(繆荃孫、章鈺等輯《蕘圃藏書題識》,民國八年,金陵書局刊本,卷一,頁12)

[]王念孫《廣雅疏證?序》,嘉慶元年刊本,卷首〈序〉,頁2。按王國維〈畢效欽刻五雅本廣雅跋〉言:「此書明刊本自皇甫錄本外,首推此本。胡文煥以下,便等諸自鄶。王石臞先生撰《廣雅疏證》,即以此為底本也。皇甫本余曾見之歸安蔣氏,黃復翁以景宋校過,其字佳於此本者無幾。」(徐復主編《廣雅詁林》,年,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頁8)然則皇甫本、畢刻本固不相遠也。

本文收於陳鴻森先生《清代學術史叢考》下冊,年,台灣學生書局。

陳鴻森先生《清代學術史叢考》

作者简介

陳鴻森先生,一九五〇年生,臺灣高雄人,臺灣大學中文系畢業。一九八二年入“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任職,歷任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研究員,暨中山大學(高雄)、中央大學、成功大學等校合聘教授。二〇一八年自“中央研究院”退休,現為歷史語言研究所兼任研究員。主要研究領域為中國經學史、清代學術史、古典文獻學、臺灣現代詩等。著有《清代學術史叢考》、《漢唐經學研究》、《清代經學研究》、《乾嘉名宿年譜彙編》,及《西莊遺文輯存》、《潛研堂遺文輯存》、《揅經室遺文輯存》、《乾嘉群賢遺文輯存》等。另出版現代詩集《期嚮》、《雕塑家的兒子》、《陳鴻森詩存》、《臺灣詩人選集——陳鴻森集》四種。

主編:呂亞南戴莉

編輯:劉旭展

學術支持:許隽超

歡迎關注:乾嘉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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