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与牙痛
我的上颌窦囊肿越来越厉害了,连带得牙痛、半边的头痛,一个下午,可谓生不如死,苦不堪言啊!
这种痛感不知来于何处,给人一种欲发泄而无处的无奈。我击打自己的脑袋,但不管用,左侧躺,右侧卧,办法想绝了,没有一处可用的。看来,手术是不可避免了。做手术,其实心里也不怎么害怕。一个人,当病痛折磨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倒是长痛不如短痛,我于是想早点做了,以免却这种难以抗拒的痛苦。
就在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来减轻这种痛苦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妈妈。是的,妈妈有过一段时间的牙痛,那时候我还小,究竟几岁,实在想不起来了。
记得那时候我上小学。那时候的小学基本是开放式的,上学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课外的时间倒是不少。所以,一下课,我们便四下里乱跑。便有孩子们说,西边盐土圪瘩上蹲着一个女人,一定是豆庄那个疯女人来了。于是,大家看西洋镜一般,风一样刮过去。内里当然也有我,而且,我那时跑得好像很快,简直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
但是我一个急刹车停住了。我的视力一直很好,这是我的骄傲。我可以看清30里外大南山上的铁电杆子,所以,看清身前不远的那个女人的身影也就不成问题了。——哪里有豆庄的疯女人,那个蹲在盐土圪瘩上的女人分明就是我的妈妈。只见她痛苦地捂着腮帮子,倒吸着冷气,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是的,妈妈又牙痛了。她的牙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的,总之说痛就痛,毫无商量的余地。
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我们家穷,妈妈又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牙痛起来的时候,一般是找几片去痛片止一下。当那些许药力过去后,牙痛继之而来,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妈妈的牙一旦痛起来,她就跑到田野里去,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牙痛看来一点也不可能减轻。我那时候真是太不懂事了,对于妈妈的牙痛,一句问候都没有,而是一个劲儿地跟着那帮孩子们疯玩儿。
后来,村里来了一个什么方的走房医生,我叫得大家都叫他任医生,说是什么病都可以看的。得病乱求医,妈妈于是找任医生。医生好像拿一个什么管子,加了点葱籽用火烤了一会儿,你别说,从那个小管里真掉出好多小虫子来。
妈妈相信她的牙痛病去根儿了,心情好起来。但是,没过多久,她的牙痛病又犯了,才明白那些小虫子不过是葱籽受热裂开而已,不过是形状像虫子罢了。
妈妈一如既往地在田野里度过,她不想让人看见她牙痛时的痛苦样子,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另外,她实在痛得不行了,就可以在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也许那样多少有助于减轻痛苦吧!但泪水洗不去痛苦的根本,妈妈还是深受牙痛之苦。
妈妈跑得的地方越来越远了,因为孩子们常常向我喊,说妈妈是个疯女人。中国人可能是世界上最为刻薄的一族了,当别人深陷痛苦需要帮助的时候,其他人往往是在看热闹,以取得一己之乐。我现在每每想到那些幸灾乐祸的面孔,心里都寒颤不已。
医院,也没有那个意识,妈妈就那么一天天地扛过来,天知道哪天老天爷开眼了,妈妈的牙痛竟然奇迹般地好了。我竟然没有为妈妈重新拥有了健康而为她祈祷,祝福。在我的童年的记忆里,我好像只知道玩儿玩儿,对于恩重如山的妈妈,竟然连一顶点儿的同情都没有。
时下,我在一次次的牙痛中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刻,才想到了妈妈当年是怎样度过那一分一秒的痛苦的。唉,时过事迁,好多事情,当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能更深刻地明白别人的痛苦。
妈妈再没有过那份难言的痛苦,这是我心里最为美好的祝愿。但这份祝愿是在我的牙痛中体会来的,令人惭愧。怎么说呢,还是祝妈妈身体健康,天下的妈妈们都健康。不过,天下的儿女们,可不要再像我一样,对妈妈和病痛无动于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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